见到今天的寿王完全不管不顾地想要摔死赵珂,包括李儇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虽然有人今天听到了风声,寿王在遇刺之后性情大变,一反往日彬彬有礼的书生气,性格乖张了不少。
但真的亲眼看到后,还是感觉有些似乎比传闻还要夸张。
见他又要冲上去动手,附近几个大老粗又都撸起袖子打算一起上时,李儇咳嗽了一声,
“阿杰,是朕对不起前方的将士,怨不得他。”
李杰转身看了看李儇,躬身道:“陛下,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在是该死,黄巢别人不派,偏偏遣此人而来,只怕就是要看咱们的态度!”
裴澈眼睛一眯,“殿下何意?”
李杰一指赵珂,
“此人乃我大唐叛将,如果顾忌他来使的身份而选择隐忍,则说明太极殿有求和之意,黄巢必然会肆无忌惮的提出更多要求,甚至会逼迫陛下退位,另择一人登基,或者将吾等赶出长安,流放岭南,谋朝篡位。”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而另一层意思就是让此人送死来的,我们若是将他杀了,他们就会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名正言顺地将整个长安困死,甚至是屠城!”
裴澈一惊,“既然殿下如此认为,却为何还要在大殿上杀了他,岂不是落入对方圈套?”
李杰叹了口气,
“相对于第二点,我更怕出现第一种,那时大唐就真的没了,还不如表明你我君臣誓死与长安共存亡的决心,以此昭告天下,天子与社稷依然在长安的大明宫,唯我李氏正统!”
韦昭度跨出队列,先是对李儇施了一礼,然后环视了满朝文武,
“世人皆知黄巢痛恨大唐朝臣,每陷一城必屠尽满城官员,而如今诸位在明知黄巢即将兵临城下,却依然没有选择逃走,足见诸位对大唐的诚心,愿与长安共存亡。”
他看了一眼满脸惊异的赵珂也是轻蔑的一笑,
“既然诸位都有着玉石俱焚的准备,难道还怕杀一个叛将?不会尔等还有示好黄巢的心思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嘴。
如果再为赵珂求情,只怕下一个被摔死的就是他们了。
赵珂也听出话中意思,惊恐地看着殿中所有人,
“老夫不服,皇帝不差饿兵,让我吾等饿着肚皮,以不足两万兵力抵御黄巢六十万大军,这与送死有何区别,你们居然还振振有词?”
李杰沉着脸向着他走去,
第一步,
“说你不忠,你领着朝中俸禄,不思君恩,你忠于的是粮食还是当今陛下?”
第二步,
“说你不仁,尔等身后就是整个关内几百万百姓,你投降时可曾考虑过他们的死活?”
第三步,
“说你不义,张承范,王师会都是你的袍泽,你可曾想过舍生取义之道?”
第四步,
“说你不孝,叛君侍敌诛三族,你的父母亲人又有何罪!哦,是有罪,其罪就是生下你这么一个全无忠孝廉耻之人!”
他一把抓住赵珂的衣领,盯着慌乱不知所措的家伙又道:“而且人还极其的愚蠢,成了黄巢试探长安态度的试金石而不自知,就一送人头的差事你也接?留在世上只会浪费粮食!”
说完,腰部一用力,就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胳膊一甩,就将他摔向一旁的蟠龙金柱!
"啪!"
赵珂头骨碎裂,脑浆夹杂着鲜血喷了李杰一身,刚刚换好的新衣服又被染红了。
“嘶~”
满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都感觉李杰似乎表现得太过反常,以赵珂的所为,同情之意还在众人中占了大部分。
毕竟“皇帝不差饿兵”!
人家有怨气是可以理解的。
而李杰却明白,自己对善恶的判断与这个时代有着很大不同。
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战士,在敌人的重兵包围之下,钻过潮湿积水的猫耳洞,忍受着各种病痛,曾一样面临缺水断粮的困境。
面对对方不断的劝降喇叭下,依然紧握着钢枪,不曾产生过一丝背叛祖国的思想。
再往前,抗战,内战,援朝...
无数先辈用铁骨铮铮的鲜血向世人证明了一件事,
真正的军人只有坚守信仰,血战到底,而不是心怀怨恨屈膝投降的孬种!
而此时的唐朝却不同,自从府兵制名存实亡,从神策军到地方节度使,为了增加兵力,采用的就是募兵制。
说白了,整个大唐军队建制就是建立在雇佣军的基础上,除了将领之外,士兵是用钱粮招来的,为财而已,哪有什么忠诚可言?
“信仰!”
他突然将目光投向坐在正中的李儇身上,眼睛冒出一股子邪光,看得李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杰这小子什么眼神儿?”
李杰今日在金殿上的所作所为他居然没表明一点态度,这就已经说明其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明白,在李儇的默许下,赵珂一死,大唐与黄巢再无议和的可能。
这兄弟俩一唱一和之下,就将他们其中某些人的小算盘砸得稀烂,只能选择站在长安一边,与黄巢的农民军血战到底。
裴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此时的陛下已有玄宗盛年之势,而寿王却隐有当年太宗之气象啊!也不知是福是祸...”
陈卓缩了缩脖子,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修复与李杰的关系了。
姐姐替田令孜把持后宫大部分宫女,那个外甥田文更是连姓都改了,跟了田令孜的姓,祖宗都不要了,自己还在这起什么哄?
当金吾卫将赵珂的尸体抬走,诸人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封信函之上。
李儇慢慢地将信纸展开,仅仅扫了一眼就扔到了大殿的青砖上,“啪”的一拍桌案,
“黄贼大胆!”
虽然诸人都预感到里面写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居然将平时一直乐呵呵的李儇气成这样,只怕内容已经到了他可以容忍的极限。
裴澈从地上将那书信捡了起来,也是匆匆一扫,然后苦笑了一声,
“诸位都看看吧,好大一屎盔子啊!”
李杰好奇地也凑了过去,看了几眼也是心头沉重。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书,而是一篇讨皇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