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可比刚刚逃跑时快多。
当白横将充作前锋的三百羽林军和金吾卫带回之时,李儇的銮驾已经回到了长安城外。
这期间,李杰上了李儇的马车,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当他重新走出马车时,心情显得非常不错。
“四皇兄,皇叔,十六王宅你们就别回去了,那里已经不安全,随陛下去大明宫吧!”
李侃和李洽对视了一眼,神色各有不同,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于最小的皇子睦王李倚...
为了防止万一长安不保,李氏所有血脉被黄巢一锅端,在众多随行大臣的建议下,睦王由一队人马护送至凤翔节度使郑畋那里,算是给大唐保住一丝国运。
他策马站到兵卒面前,高举手中鱼符,“众人听令,随吾一同剿灭城中乱军,遇抵抗者杀无赦!”
说完,一马当先地重入长安。
一进金光门,听到东坊不断传来厮杀声时,李杰反而暂时放下心来。
这说明城中已经有人开始组织城中军队开始抵抗,并暂时将这些乱军控制在东坊之内,并没有越过朱雀大街来的西坊这边。
曾经在远处都能看到的火光也在逐渐减小。
看意思就算不能完全压制住对方,但暂时应该还能坚持。
他低头沉思一下,就叫来白横。
“白横,刚刚我与陛下商议,田令孜虽然死了,当但其党羽仍在,如今特命你为右千牛卫中郎将,持我千牛刀有权直入大明宫与太极宫,如何办差你可明白?”
白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老白明白!”
李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腰间千牛刀递了过去,
“反抗者,斩!”
看着白横杀气腾腾地随着李儇的銮驾直奔宫城,李杰叹了口气。
如今兵力明显不足,一个不到三千人的博野乱军还搞不定。
整个长安中的神策军不足三千,即使加上长安附近的大小军镇的兵力也不超过五千人!
曾经号称八万神策军的皇帝私兵在田令孜的瞎指挥下,大半都死伤在了潼关之战中,
最后留给长安的居然不到万人。
“你个老王八,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李杰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与一名羽林军校尉分析如今可以用来作战的兵力,越说越生气。
此时的神策军只有三千人留守皇城之中,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官绅富商子弟混进来的!
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说,更有大半吃着空饷,根本就找不到人。
北衙羽林军和龙武卫各五千人全部都驻守在太极宫和大明宫护驾.
南衙十六卫在这一百多年与北衙的斗争中势力被宦官们削弱的厉害,早已不复当年横扫天下的雄风。
除了五百千牛卫和一千金吾卫作为皇帝的近身侍卫外,其他十四卫的总兵力也不到万人,负责驻守整个长安外城。
所以掐指一算,自己这个神策军头子,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使真正可以调动的人马居然就两万多人儿....
面对黄巢大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记得上学时,校园网论坛有人曾提出如果当年唐僖宗没有逃往四川,那么凭借长安城的城高壁厚能否抵挡住黄巢的进攻?
很多人都参加了这个讨论。
但几乎占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不可能。
原因有很多。
最主要几点就是,作为大唐中央军的神策军内部贪腐成风,官宦富家子弟几乎没有战斗经验,
同时大量兵力都消耗在潼关,导致守城兵力不足,
再加上军民不同心,还没开战就跑了一大半,怎么守得住?
剩下不足百分之十认为可行的人则提出了几条毒计...
“抓壮丁是一个办法!”
长安城内近百万人口,除去女人和老弱病残,怎么也能凑个十万八万的吧?
但第一,这些人毫无上战场的经验,
第二就是极其损害朝堂的德望。
不过,第二条被他自动忽略了。
反正已经打算给李儇扛雷背黑锅了,骂就骂呗!
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会打仗的人呢?
带着一旅百人往左边一拐,进了西坊部靠近宫城的地界,这里聚集着全长安大部分官员的府邸。
虽然距离东市劫掠的地方稍远,但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几乎每一座府邸都大门紧闭,里面不时有兵刃交错之声,想来这些官员正准备抵御乱兵。
第一家乃是大理寺少卿平山伯徐彦若的府邸,记忆中,原主和他儿子玩的挺好。
李杰突然眼睛一亮,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用力砸开大门,那名校尉手握令牌喝道:“寿王奉诏统领六州及长安兵事,兼神策军中尉,现令徐少监交出家中护卫二十人随军平乱,不得延误!”
徐彦若不过四十来岁,他看到那名被羽林军拱卫正中的少年心中惊异不已,
"这是田令孜的职位啊,怎么成了这小子?"
想到这里,他躬身施礼,“寿王殿下,不知道陛下...”
"徐御史放心,田令孜已然伏诛,陛下正安坐含元殿,誓与长安共存亡!"
李杰知道刚刚李儇那么一折腾,离此最近的徐彦若已经有了怀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苍天有眼啊!”
徐彦若对着大明宫方向就跪了下,
“吾皇圣明,大唐有救了!”
然后,这位官儿一点儿都没犹豫,整个府邸连护院再加上奴仆二十几个身体健壮的男丁全都交了出来,十分的光棍。
“谢了!”
李杰带着临时从徐府征来的二十名男丁继续挨家要人,进展居然十分的顺利。
凡是府中有护卫男仆的,只一听田令孜被杀,当今陛下有与长安共存亡的决心,无不听令而行。
他和那个名叫谷满存的校尉简单商议了一下,每凑足九十多人就配备两名亲卫充作队正组成一旅,前往西南坊市与城中军队汇合,一同平乱。
当第九个旅队出发之后,众人来到一座府邸前就是一愣。
不同其他府邸,这座府邸大门前居然挑着两只崭新的白灯笼,在风雪中飘荡。
“这是谁家死人?”
“殿下,这是卢相公的宅子。”
“卢携死了?”
李杰皱了皱眉,
日前还曾取笑此人不会因受辱自尽,没想到卢携居然还真有一些文人的风骨。
“敲门吧,既然赶上了,怎么也要凭吊一番。”
进了门才知道,距卢携服毒自尽才过了一个时辰,尸体还是热乎的。
因为没有棺椁,被一块白布遮盖着放置在正厅的一张桌子上,桌前跪满一地还不及穿孝服的人。
一名老妇跪在最前,涕声道:“谢殿下前来为相公吊唁,相公死得冤枉啊!”
李杰点头让他们起来,走到香炉前上了三炷香,心中有些感叹,
“中书门下平章事啊,相当于一国总理,就这么说死就死了...”
突然,卢府后院传来大吵之声,在几名仆人的拉扯中,一名黑脸青年拎着一柄横刀就冲了出来,
“不要拦着某,某必亲手杀了那阉人,为老父报仇!”
没等李杰有何表示,亲卫一拥而上,直接将此人按倒在地上,
“大胆,寿王在此,尔居然敢持刀来见!”
这黑脸青年不断在地上挣扎,似乎根本没听到这些人的话,
“放开某,我要杀了田狗啊!”
卢老夫人几步走过去,对着他“啪啪”就是两巴掌,怒道:“痴儿,寿王在此,并已亲手斩杀田贼,还不醒来?”
听到此话,此人只愣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田令孜死了?”
然后冲着站在台阶上的李杰就开始磕头,
“谢殿下替家父报仇,卢晏感激不尽!”
李杰示意亲卫将他放开,
“田贼死不足惜,还请卢公子节哀。”
然后转身对卢夫人道:“如今长安兵稀将少,本王奉旨抽调全城府邸家将去抵御城中乱军,还请老夫人行个方便。”
“老妇领命!”
卢夫人转头又看着自己的儿子,
“殿下替你爹报了仇,你今后就跟随殿下左右,莫要让他人嘲讽我卢家知恩不报!”
卢晏躬身施礼,“孩儿遵命!”
说完,他对李杰一躬身,“殿下您这是亲自挨家征兵,是不是慢了些?”
李杰一琢磨,
也是啊!
长安实在太大了,仅仅是这西北一角,怕是有近百座府邸,就算马不停蹄,在天明前也不一定能走完。
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一户可出的确切人数,万一有隐瞒不报逃兵役的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疯了一样,此时却面露平静似水的黑面青年,
“你有办法?”
“正是,全长安,或者说全大唐,若论这方面能力的必以不良帅府为最!
殿下只需招长安不良帅秦若水,以不良人的能力,必将大大提高征兵效率。”
“不良人?”
缉事番役,在唐称为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即汉之大谁何。
说白了,这不良帅府的不良人就是朝廷的暗探间谍,很有明朝东厂锦衣卫特务的味道,只不过权限没人家大而已。
若问最了解长安城内各个官员及大地主富绅家里情况的,还真就只能是他们。
“谷满存,你去把这个不良帅秦若水找来见我,越快越好!”
除了此事之外,他突然想到还有其它问题要问。
看其领命而去,转身发现卢晏似乎欲言又止。
“卢公子,可是还有话说?”
卢晏一躬身,“殿下,秦若水的确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但这附近却有一家需您亲自前往!”
“哦,难道还有人敢抗旨不成?”
“抗旨谈不上,但此人有些特殊...”
不知为什么,李杰总感觉这家伙说话语气有些阴沉的味道,和刚刚那个拎着刀的暴走男都不似一个人。
他有些不耐,
“文人就是磨磨唧唧的,你就直接说是谁吧!”
卢晏看着李杰使劲眨了眨眼睛,心说:“您好像也是读书人吧?”
但还是马上回道:“乃是前枢密院左使、徐国公刘行深!”
“呦呵,原来是这死太监!”
李儇能坐上龙椅,这人和田令孜一样功不可没。
即便最后田令孜斗倒了他,却依然不能将之置于死地,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无可奈何。
按照卢晏的说法,刘行深虽然被李儇庇护,却也时刻防着田令孜暗下杀手,府中豢养着超过三百人的私兵,几乎终日不出大门一步。
“那个韩文约呢?”
卢晏嘴角儿露出嘲讽之意,
“五年前韩文约告老回乡,据说半路遭了山匪,被杀了。”
遇到了土匪?
鬼才信吧!
结合自己前天遇刺的事儿,
拿脚后跟都猜得到这是田令孜的手笔。
李杰摸着下巴想了想,翻身上马笑道:“既然是他,那本王还真要亲自去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