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守着尚珑,和侍卫们相互硬刚,谁都不曾退让,直到温惜昭来了后,侍卫们方才松了口气,齐刷刷得将求助的目光扫向他。
温惜昭对着侍卫们挥了挥手,侍卫们瞬间宛若出了笼子的鸟儿似的鱼贯散去。
一时间,整个清荷宫内只剩下太后温惜昭和尚珑三人。
殿内烛光昏黄,映照在太后和温惜昭的脸上,将他们的面容覆盖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朦胧。
温惜昭缓缓道:“母后如此行事,皆是因为你厌恶范灵枝,对不对?”
太后眸光恍惚得看着温惜昭,说道:“你明明知道,为何还非要娶她为后,来气哀家?”
温惜昭低笑:“若是我说,我此生便认定了她,非她不娶呢?”
太后:“你若执意如此,哀家便继续想别的法子,定要阻了这门婚事不可!”
她说得掷地有声,语气之中是满满的恨意,一丝一毫全都指向范灵枝。
温惜昭道:“母后,或许你年事已高,有些糊涂了,不如去郊外青云寺小住几日,等朕和贵妃大婚之后,再将你接回来。”
这便是打算赶人了。
太后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到头来竟还比不上那妖媚横行的妖女半分,看看啊,如今他竟都打算为了那个妖女,不要她这个母后了!
太后心底弥漫过无限的悲凉,她从未如此心伤。——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分量竟不过如此而已。
太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浑身颤抖得看着他:“何必如此麻烦,你不是要将尚珑白绫赐死吗?不如也给哀家一个痛快,让哀家跟着尚珑一起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说到最后,她已是痛彻心扉,泣血喊出。
太后再如何厌恶范灵枝,可她终究是温惜昭的母亲。温惜昭心底涌过痛苦,他到底语气亦忍不住放软:“罢了,今日之事暂且作罢,日后,还请母后莫要再做这般愚昧之事!”
扔下这句话,温惜昭大步离去,再不曾回头看身后一眼。
而一直等到温惜昭走了之后,一直在浑身发抖的尚珑这才猛得松了口气,浑身都瘫软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浑身上下都遍布冷汗,仿佛整个人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劫后余生的喜悦袭上了尚珑,她忍不住重重握住太后的手,惊喜道:“母后,皇上说今日之事作罢,这是不是表示臣妾可以不用赴死了?”
太后看着尚珑握住自己的手,白白净净,毫无缺点,真是好看。
她淡淡得回望着她,说道:“是啊,珑儿。你可以不用死了。”
尚珑觉得开心极了,可同时她又觉得太后似乎有点怪怪的,好像和之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她并未往心里去,依旧作势往太后怀中靠去,一边如往常那般撒娇道:“太好了,太好了。呜呜,方才真是吓坏臣妾了!还是母后心疼珑儿,才得以让珑儿活下来……”
太后缓缓拍打着她的脊背:“没事了,无妨,日后你都不用再承受这样的惊吓了,别怕。”
“谢母后!”尚珑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边甜甜道,“母后,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太后柔柔笑着抚上她的脸颊,缓缓道:“下一步啊,珑儿你便好好睡一觉,等明日休息好了,哀家会亲自安排马车,将你送出宫去,让大内侍卫护送你回历州——”
可不等太后说完,尚珑已下意识打断了太后的话:“母后,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太后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丝淡漠的疏离:“珑儿,你的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群侍卫看了个精光,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竟叫你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心疼。所以方才拼死也要让你留下性命,母后也算是对得住你……”
尚珑猛得站起身来,双眸含泪看着她:“可是母后,明明是您、是您教臣妾的,让臣妾脱光了勾——”
太后却冷冷打断了她,双眸沉沉,冰冷得可怕:“珑儿,哀家喜欢的,可是懂事又听话的孩子。你现在这样,是在责怪哀家吗?”
尚珑心底猛得一沉,不说话了,只是依旧浑身颤抖得看着太后。
她根本就没想到,太后竟会翻脸翻得这么快!
她还以为、还以为自己才是太后认定的皇后人选,——可原来,这个人选谁都可以啊!只要对方懂礼听话……
如今她嫌她不再冰清玉洁,被人看光了身子,不干净了,便要一脚把她踢开……
尚珑突然又朝着太后跪了下来,不断对着太后重重叩首,一边语无伦次道:“母后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母后!臣妾若是被赶回了历州,父亲他、他定会嫌臣妾给家中蒙羞,定会杀了臣妾的!母后——”
可无论尚珑将脑袋叩得如何血肉模糊,又是如何嘶哑苦求太后,都没能让太后再多看她一眼。
太后只是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离开了清荷宫,而在离去前,尚对着一直守在身旁的宫嬷嬷道:“夜深了,让珑儿好好休息,明日还要送她回家。”
“历州山高路远,舟车劳顿,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太后一边说,一边缓缓走入了夜色里。而身后宫嬷嬷,则带着几个丫鬟,留在了清荷宫内,将尚珑强行绑上了床……
第二日下午,果然就有一辆暗色的小马车悄无声息得停在了清荷宫前。
两个粗使嬷嬷强行将尚珑押上了马车,以及两个赶车的侍卫,很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皇宫,不留下一丝痕迹。
而太后的慈安宫亦消停了不少日子,就连早晨请安礼都让妃嫔们暂且取消了,说是最近身子不适,不宜见人。
可那夜慈安宫闹出的那动静可谓是极大,整个后宫早已朦朦胧胧大概传了个大概,但凡有个三观的,都一致觉得太后真是相当奇葩可怕,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而范灵枝亦发现了尚珑竟然就此消失了,不过她并不在乎,管她去了哪里,她继续躲在自己的华溪宫,努力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只是她和太后之间的梁子,到底是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