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沁风园的那两院子,分别住着周氏和柳依依。
吃了午膳乃是午休的时候,结果刚要睡着那边就开了嗓,简直搅得人不得安生。
周氏向来有浅睡的毛病,这几日又被自家老爷受的委屈折腾得睡不着觉,全指望着靠着白天补补觉,可谁知这才刚要睡着,那边就锣鼓喧天戏腔喧天,真是让人没法活了!
柳依依也是跑过来,和周氏哭诉自己的委屈,士可忍孰不可忍,周氏终是到了忍耐极限,大步朝着沁风园走去。
守门的奴才长着一副凶相,人高马大,还有一身腱子肉,见到周氏来了也是板着一张冷脸,阴恻恻道:“夫人来这做什么?”
柳依依几乎是瞬间就闪身到了周氏的身后,瑟瑟发抖得等着母亲发话。
周氏饶是腿软,可也要面子,当即沉着气道:“我自是要见一见我的好女儿!”
‘好女儿’三个字咬得极重。
守门奴才冷笑三连,正待直接拒绝,可就在此时,里头走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男子。
这男子长得好看,穿着白衣,莫名显得风流倜傥。
柳依依眼角余光瞥见了,竟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
这男子走上前来,守门的小黑就对他恭敬作揖:“刀管事。”
阿刀看上去笑意吟吟的,对周氏道:“夫人这是要求见小姐?”
‘求见’这个词,真是用得极妙。
周氏心底气得快要吐血,自己见一见自己生的不孝女,竟还要‘求见’!什么玩意儿!
可她还是忍辱负重得咬牙点了点头。
阿刀文质彬彬:“行,正巧四姑娘也要见见你们,夫人就此跟我进来罢。”
周氏和柳依依作势就要往里走。
可周氏进去了,轮到柳依依时,小黑却一下子拦住了她,声音发寒:“小姐只说要见夫人,可没说要见你啊。”
柳依依气得直跺脚,可到底还是灰溜溜得走了。
周氏才刚踏入院子,就见到范灵枝穿着一袭烟紫色丝绸罗裙,长发微散,躺在椅子上看着前头架起的皮影戏,惬意又妩媚。
偌大一个皮影戏团子,专门为她一人表演。
而等周氏再走近些,她竟发现这个戏团子可不是什么野鸡戏团,而是专门给皇家御用的天誉戏团!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便是在四年前,老爷他举办四十岁生辰宴,便是想要将这天誉皮影戏团请到府上来,为老爷唱一曲《耍花枪》,可谁知这戏团压根就没有理会永南伯府,甚至连班主的面都没有见到。
此时这戏团竟以这般方式进入了永南伯府,可却不是为了永南伯,而是为了这个臭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周氏心底疯狂涌动着酸水,连带着脸色也愈加难看起来。
她走到范灵枝面前,说话语气是酸溜溜的酸:“我的好女儿,你现在倒是攀上了高枝,果然是发达了。”
范灵枝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皮影戏移到周氏脸上,她笑眯眯的:“哎呀,母亲,您来了?”
可她依旧半躺在躺椅上,一副傲慢闲散样子,对她哪里有一丝尊敬!
她身侧摆放着好几个果盘,盘子内盛放着水灵灵的水果,有美人指、蜜瓜,甚至还有十分难得的大西瓜,鲜艳欲滴,让人垂涎三尺。
范灵枝轻捻起一颗大提子放在嘴边缓缓吃着,一边笑眯眯得看着她:“母亲来这是为了?”
周氏口腹之中疯狂流动着口水,一边佯装淡定:“为娘每日午后都要午休,所以你看……”
范灵枝:“你午休便是,和我说什么?”
周氏内心妈卖批,面上勉强笑眯眯:“这不是这皮影戏实在是太吵,你看——”
范灵枝恍然:“我明白了!母亲,您真是太和女儿见外了,这般小事,岂劳您亲自跑一趟?你派个丫鬟过来说一说,也就是了。”
周氏虽然有些疑惑这娘们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可到底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老爷身上去。
她又抹了抹眼泪,打算打一打亲情牌,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你就算再恨父亲,恨父亲对你太过严厉,恨他当日竟说出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的话来,可你也该知道,你父亲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己,全是为了永南伯府啊!”
周氏走到她身边去:“可你想想,天底下哪有父母真的能割舍下自己的孩子的?你这孩子怎会如此冷情,竟、竟要你父亲做出这般屈辱的事,这般报复你父亲……”
范灵枝诧异道:“屈辱的事?父亲做了什么屈辱的事?”
周氏拧紧眉头:“不是你让你父亲从永南伯府到大理寺府,一步一叩首——”
范灵枝震惊不已:“父亲做了吗?”
周氏咬牙含恨:“自是做了!”一边说,一边强忍愤怒!
范灵枝轻飘飘的:“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范灵枝:“我的原话可是,让父亲从永南伯府到大理寺府,一步一口述,口述‘女儿我错了’,让他当着众人的面给我道个歉罢了。”
周氏:“……”
范灵枝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没想到父亲倒是能屈能伸,这般屈辱的事都做得出来,啊,还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周氏气得快要吐血,忍不住冲上前去咒骂:“你这小兔崽子——”
范灵枝眸光阴鸷扫向她:“母亲叫我什么?”
很快的,一旁的阿刀便闪了出来,尽管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神却像是能杀死人,不过瞬间就提着周氏,硬是把她扔了出去。
周氏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这贱货、小荡妇!你怎么不去死!”
说到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应是被暗卫点了哑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范灵枝耸耸肩,对身边的奴才轻飘飘得说着:“母亲嫌皮影戏太吵,可不适合再住在沁风园附近了,把她搬到离沁风园最远的院子去,免得又打扰她休息。”
很快就有人应了是,退下执行去了。
范灵枝觉得今天真是开心极了,干脆大手一挥,笑眯眯得给每个唱戏的师傅都赏了厚厚的红包,这才让大家收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