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地在庭院前头逛了两圈便回去了,大月亮下头一身红衣,即便是胆大地侍卫怕都不一定能缓上一口顺气,更不要说向来胆小的侍奉丫鬟了。
到了里间,那四个原本是三姑娘差使的丫鬟战战兢兢地呆在了屋子里候着我,见我推门进来,这一个两个地看了我两眼都低下头,梅香胆大地迎了上来,扶着我坐回了床上,问道:“姑娘可是饿了,奴婢去给您拿些吃食来。”
我摸了摸小腹,肚中空空,小腹也瘪了下去,便说道:“嗯,是饿了。”
梅香领命下去准备,还没跨出门,我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这府上说是桂花软糕最好,着人给我准备些这个。”
我这要求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地,偏梅香却是煞白了脸:“姑娘可饶奴婢一条姓名吧,这越王府里头的人,奴婢怎么敢去吩咐使唤,挑三拣四。”
我眼梢都带着笑:“这般说来,倘若王府里端来一碗鹤顶红,想来你也是得喂我吃下去咯?”
“奴婢不敢!”
我挥挥手,很不耐烦地止住了这个话题:“我既嫁到了这个府里,当了册封的王妃,便是这个家里的正经主子,今日我要不到自己意愿的桂花糕,便是任由府里原生的刁奴欺到了头顶,这般一闹,都以为我是个软塌柿子好拿捏呢,以后还能如何立威掌家?还有你,虽不是我使得惯的丫鬟,可名义上也是我的大丫鬟,你若是不摆出些硬气来,日后怎的来扶持我?”
梅香一顿,行礼道:“奴婢明白了。”说罢便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步履生风,好像真是自带了一股子硬气。
梅香出去了,剩下这三个丫鬟便好像是都失了主心骨,一个个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仿佛连呼吸都轻了三分,就怕我找到个错处把他们给处置了。这等的胆小怕事,看得我心烦意乱,便挥挥手道,“都下去吧,各自守着各自位置,明儿我自会找府里嬷嬷,给你们安排好差事。”
丫鬟们俱是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念着:“谢姑娘。”便慌不择路地退下了,最后一个叫菊儿的还很是贴心地帮我关了门放了帘,留下我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两根红烛,无聊得紧。
说来也是怪异,这红烛点了时间够长的,烛泪更是一把一把地流,怎么就不见缩短呢?洞房里的蜡烛向来是象征夫妻的,右尊为夫,左边那根为妻,哪根先燃完哪个就先玩完,这蜡烛说得好听叫什么龙凤呈祥如意对烛,依着这样子的功能,说白了倒像是索命烛。
看来我两都是个长命百岁的命格,我安了大心。
大红色锦缎织的床上早就被喜婆撒上了一堆花生桂圆,坐着不舒爽,躺着更是硌得慌,我把袖袋里头从外头拾来的铁榔头给藏到了枕头下面,为了藏的严实还专门朝那边角缝缝上填了些床上的干果。万事俱备,只等一吓。
我冷笑了笑,越王爷可真是好算计,从一开始算计我打听好了王府的路数,后又算计我背上了纵火烧楼谋害人命的大过。相国府那算计,是明着愚钝,抬在面上地动手脚;而越王爷的算计,则是笑里藏阴,不知什么时候便插上一脚,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嘞。
可这越王爷想要些什么呢,我怎么思索都想不明白。手握兵权,实打实的青年才干,就算是模样磕碜了些,到底人家地位高崇,还是有好姑娘一个赛一个地想着要贴上来,有大家族想要巴着这块肥肉的。
除非,他这是有令在身,帮了别人家做事,
可谁能指挥得了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呢?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燥热没袭过来,倒是先送来了一阵酒气,我闻着真是不像了,可一抬眼,倒是看到越王爷一身红衣,步伐稳健,眼若明星,半点没有醉酒浑沌的感觉。
他径直地走到了踏上了,自个儿脱了鞋盘起腿坐的端正地冲着我笑,他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容易,总算是把你娶回了家门。”
我半点不客气地说道:“是不容易,不过说起来到底天道酬勤呢,老天爷怜你,一赐赐了两,王爷正好能坐享齐人之福。”
“今日之事,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越王爷也叹,“若非得我眼尖,你早就被混上了其他花轿嫁进了孙家,倒时候就算是我再把你给讨回来,别人也会指点你,说你坏了闺誉;父皇也定是再不肯将王妃的位置放出来给你;而我,也断断不可能要你在身份委屈。”
“王爷这一遭,岂不是自己背了罪过。”
王爷笑道:“如今这个世道,男人总比女人更得体谅一些,”他眉头一皱,说道,“相国府搞出的事情委实让人疑惑,父皇也不晓得知不知道这一府的混账作出的幺蛾子事儿!”
梅香的声音如及时雨一般:“姑娘,您要的桂花糕好了。”
我起身要迎,越王爷却先我一步起了身,他瞧着他稳健步子走到了门口,伸手很是稳当地将门打开,这一连串动作正常得不行,可我瞧见梅香本来镇定下来的脸蛋一下煞白如雪,只瞧了一眼便将脑袋赶紧低下,很是惧怕的模样。
越王爷当真是习惯了别人的看法,接过了梅香递上来的桌盘,淡定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体面人,难免会撞到本王,瞧你这模样是惧怕本王极了,要么让自己赶紧着习惯,要么就腾出个位置,本王府里头还是能挑出几个像样的丫鬟的。”
梅香俱得直接跪下:“奴婢不敢。”
“张嬷嬷,领了这丫鬟下去学规矩,今儿冲撞了本王事小,若是以后把王妃给伺候得不顺心了,本王定会下狠手,扒了这些不懂规矩的奴才的皮!”
张嬷嬷自去把梅香带下去不提。我屁股坐的都发了慌,忍不住地挪了挪,笑道:“王爷真是好大的规矩,竟连我贴身的一等丫鬟都要除了去。”
王爷端着桂花糕回身,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门无风而合,噶擦一声就关上了。他道:“是不是你的贴身丫鬟,本王清楚得很。你也不必心善为她说话,这丫头看来你是想用,可是毕竟是你相国府出来的,调教好了懂了规矩,你也能用得顺手些。”
我故意地刺儿他:“相国府怎么了,我父亲位列相位,家里还有位国公诰命的老祖宗,偌大的贵族府邸,还调教不好一个丫鬟吗?”
越王爷走近了我,把桂花糕递给我说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考量我了......”
其实在他靠近了我的时候,我便已经慢悠悠地把身子挪到了枕头旁边,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步子,只离了我一臂距离时候,我遍刻时地从枕头底下抽出了我那根私藏起来的榔头,半点力道不留地朝他砸了去!
越王爷乃是越王爷,我这一榔头若是真砸实了他也活不到现在,他不过也就是侧身一晃,便避开了我的全部的力道,我后劲儿再难一下提上,便舍了榔头,直接拿脚一踹。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王爷此时倒是没有躲开我这一腿的攻击,任由地挨了一脚。不过我还真没注意这一脚踹的角度,越王爷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直接被我踹倒了喜床上,那床的质量也没见的比我那张破床好了多少,一个活人被踹了上去,整个床面吱嘎吱嘎地响了好一阵子,不知道的以为是它在嚎呢!
我还想攻上去,却耳朵极尖地听到了外头伺候的婆娘的话:“不想越王爷身子骨这般强健,连床好像都要弄塌了似得!”
“明儿给王爷炖点膳补的,给王妃整点滋阴的,他们两在床上骁勇善战,咱们的粮草后援可得供给补足了!”
我本来被算计得满肚子火想要在今儿晚上给发泄出来,不想得这府里头的奴才真是可爱得不行,这两句话一下把我给说的笑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攻势一散,力道都攥不紧了。
越王爷看来本来就是不打算还手,躺在床上贤良淑德,一副任君采撷的好模样,见我面上笑了气势弱了,也便直起了身,道:“王妃总算是消气?”
我把榔头随便往桌上一丢,坐回了床上懒得答话。
越王爷小心翼翼地往我这挪近了些,问我道:“小王不知哪里做错了,惹了王妃发这么大的火气,还请王妃明示下,让小王也好晓得从哪里来改。”
“你不晓得,也敢这么一副愿打愿挨的表情?是指望我把你打得身上出了印子,好去把我宣扬出一个悍妻的名声吧,”我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忍不住地笑,便骂道,“还是个王爷呢!腆下脸来这般地丢了面子,传出去像什么模样?”
“洞房里的话,哪里能传出去!”越王爷眼睛一眯,好容易找回了平日里的危险模样,“倘若要是有嚼舌根的丫头婆子,王爷我定得让他们下辈子嚼不得舌根。”
“这是王爷府里的事儿,我管不着。”
越王爷一下子模样又变了,他道:”现在府里的媳妇婆子,正儿八经的汇报主子可是王妃,这种惩罚的事儿男人经手也到罢了,没得让他们来累着你的身子。到时候王妃看着哪个不舒爽,使得不得劲,告诉我,一并来由我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