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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记 第七十六章、人月圆(四)

浮生为欢几何 壶中慢 5314 2024-04-14 05:15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月事不调而已,前日已经请了大夫进府来瞧,方子也开了一副,如今正吃着药呢!”沈雪茹慢腾腾说着,见陈芸不太关心,忙改口问:“哥哥最近来信了吗?”

  陈芸脱口道:“倒是有一段日子没给家里邮信了,也不知道他是学业重呢还是玩心大呢?”

  “这可说不准了,哥哥一向落拓不羁,喜欢游山玩水,如今离了府里,身边无人管束,那平顺又是个奉令唯谨的,拦也拦不住,哥哥自然纵情任性、逍遥快活了!”

  沈雪茹故意说这样的话,见陈芸面色变了又变,忍不住笑道:“我同嫂子说玩笑话呢,您竟当了真了,且不说哥哥眼下人在学府,规矩压身,便是没有那些束缚,嫂子也当知道,那赵先生是爹的同年,就是看在爹的面子上,焉有放任不管之理?”

  陈芸听了,用嗔怪的眼神睃了她一眼,正想骂她越来越奸诈,忽见瑞云提着一个包裹进来了。(第八区)

  沈雪茹心下好奇,开口探道:“这是打哪来的?”

  瑞云慢慢将包裹摆到陈芸面前,特意瞟了沈雪茹一眼,才道:“冯妈妈才打发人送来的,说是三爷从江宁那边寄回来的!”

  陈芸听着,动手解了包裹,慢慢露出几匹尺素,那尺素上还压着一个雕漆红盒。

  沈雪茹眼疾手快,抢着掰开了盒子的机括,只见盒里放着几把颜色各异的雨花石,雨花石底下又有几层薄薄的金箔。惊叹一声,沈雪茹拿了一块绯红的雨花石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道:“这小小一块石头,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真是精致好看。”

  “你若喜欢,多拿几块又有何妨?”陈芸说着,见沈雪茹笑嘻嘻捡了起来,不由抿唇一笑,又见包裹底端还藏着两封信,不禁心下一动,悄无声息地拿了出来。

  握在手里,陈芸盯着那封面上熟悉的字迹,不禁也恍惚起来。

  沈雪茹见她入迷,情知她想念沈复了,于是轻笑道:“嫂子发什么呆?还不快拆信瞧一瞧!”

  陈芸微微不好意思,慢慢拆了书信,只见纸上写着:“

  芸姐儿亲启:

  惊闻外祖父病重,吾心甚痛!常念幼时绕膝,外祖父闲话家常,同我们讲古、讲逸事趣闻,而今知其寿命将终,大限已至,吾心中感伤莫名,只盼早日结束学业,尽快回家探望,以全孺子之情!屈指而算,吾在江宁求学问道已有二月有余,这二月间,常得良朋襄助,日计不足,岁计有余,渐入臻境,还望汝在家多多保重!另表,问老太太、太太金安!”

  陈芸读罢,想着祖父日暮途穷,不禁叹了口气,又见底下还有一张纸,连忙展开来看,只见上头写着:“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

  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沈雪茹把玩完了雨花石,瞥眼见陈芸神思翩翩,手里紧紧攥着薛涛笺,忍不住凑上去瞧了瞧。

  十行俱下,沈雪茹瞧纸上写了一首隐晦的情诗,不禁会心一笑,怂恿陈芸也回赠一首情诗。

  陈芸听得面上一红,三番四复地想了片刻,才道:“且不说我不会作诗,便是会,那也不该写了寄过去,白白扰了相公的心志,如今他还在学里,正是该专心一意的时候,我怎好在后头托他的腿?”

  沈雪茹叹她三从四德到底了,忙道:“哥哥出去两个多月了,嫂子每日想他想得七颠八倒,居然还要顾着规矩,不敢明着表达自己的相思,真是令人感慨!依我说啊,嫂子也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您心里惦记哥哥这是真,哥哥在那边念着您这也是真,明明是两厢有情,何苦自苦呢?”

  陈芸两眼一低,道:“你倒是看得透了!”

  “那是,嫂子和哥哥鸾凤和鸣,明眼人谁瞧不出来?”沈雪茹说着,明眸一睐,“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陈芸听了这话,心下一琢磨,的确如此,于是慢慢抬起脸来,笑道:“可我不会和诗,该怎么回信呢?”

  沈雪茹满脸笑纹道:“这个简单!我有主意!”

  “你行吗?”陈芸目露狐疑。

  沈雪茹一拍胸脯,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既应了嫂子,自然是有本事了!”

  “还是算了吧,要作也该是我来作,你若替我作了,这又算哪门子事?”陈芸原已起身,现下想了一番,又万般失落地坐了下来,“你那些奇思妙想还是留着给未来姑爷吧!”

  沈雪茹见她借故取笑自己,连忙发了声嗲,道:“坏嫂子,人家满门心思为了你想,你倒好,拐着弯地取笑我,罢了,我可不在这惹你烦了,你自己想怎么给我哥回信吧!”说完,气鼓鼓离开了。

  陈芸笑着摇了摇头,起步走到书架边,挑了那本《花间集》出来,然后翻了半天,翻到前几日那首颇为欣赏的词。

  默默读了一遍,陈芸只觉脉脉含情,就慢慢坐到书桌边,耐心研了墨汁,然后饱蘸一下,提笔写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写罢,怃然无语,只觉情思千转,柔肠百结,一任绵绵不尽的思绪飞到梦的远方。

  江宁这边,沈复正与赵缉之等人质疑问难,探讨学术,忽见平顺莽撞闯了进来,连忙询问何事。

  平顺见人多,不敢说出实情,只道:“小的刚才落了东西,这时候急着要用,打搅了!打搅了

  !”

  赵缉之见他鬼头鬼脑的,情知他在说谎,只得笑道:“既是落了东西,还不快快去寻,寻着了,赶紧出去,我们正和沈兄讨论学术,你挤在这房里,太格格不入了!”

  平顺笑嘻嘻应了,忙不迭跑到书架后面,像模像样取了件东西,而后当着众人的面离开。

  众人毫不在意,又继续探讨学术,直到日薄西山,彩霞连绵,才各各回了院里歇息。

  平顺送走诸人,赶紧凑到沈复跟前,将两封压得皱巴巴的信交上去。

  沈复撕拉一下子拆开,见家信里又是闲言碎语,免不得心内沮丧,又见陈芸还额外寄了封信,连忙拆阅,只见里面附了一首情诗,不禁柔肠寸断,于是拿了管毫,一挥写道:“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写罢,吩咐平顺即刻送出去。

  时已正午,沈复想着家里,茶饭无心,只好躺到罗汉床上打了个盹。昏沉沉一觉醒来,窗外日头正盛,一片竹子摇荡着送来凉意。沈复心旌摇曳,正打算起来喝杯茶,忽听颜洛常屋里传出了男女嬉闹声。

  沈复心中纳罕,想不通学院里怎么会有女子。挣扎着爬起来,沈复随意披了件湖色马甲,踱步到窗前观望,只见院里日光蔼蔼,月季芬芬,几只蝴蝶轻悠悠地在花丛里飞来飞去。

  目光稍移,沈复瞥见颜洛常屋里有个女子。那女子眉横春山,眼明秋水,正天真活泼地围着颜洛常转悠。

  颜洛常也是一反往常,笑得如花灿烂。

  说来沈复与他同院住了一两个月,虽然早晚抬头不见低头见、开门不见关门见,可两人从未深谈过,甚或连顿饭也没在一起吃过,更不必提两人见面时热络打招呼了。

  沈复痴痴地看着,连平顺何时走进房里,他也没有注意。

  平顺见他痴了,只得捧了碗清茶过去,笑道:“爷儿睡了一个多时辰了,连午饭也没用,眼下既起来了,定是唇焦舌敝,就别站在窗前傻望了,赶快拿清茶漱漱嘴,小的再去给您弄些饭来!”

  沈复接下清茶,笑着问:“我和颜洛常比邻而居,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心,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来路?”

  “爷儿关心多了!”平顺面色如常,“那姑娘是颜公子表妹,刚随颜夫人一道来探视常公子的!”

  沈复听罢,还想探头探脑去观望,可颜洛常屋里的窗户却是咣当一下子合上了。

  沈复低笑一声,道:“怪道我初次见他,他正在描画美人,原来是心里早有了意中人!”说罢,又联想起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不禁触景伤情,怀念起自己和陈芸的种种过往。

  吃了些饭,沈复静坐片刻,慢慢收拾了衣饰头面,不慌不忙走到赵缉之那里小坐。

  赵缉之正忙着做文章,忽见沈复悠然走来,连忙让开位子,笑道:“我也是刚午睡起来,趁着脑子还清晰,赶紧做几篇文章出来,贤弟若是有心,不妨赐教一二!”

  沈复听了,连称不才,然后才笑着捏起那几张宣纸。细细品读了片刻,沈复举眸望着肤白皮净的赵缉之,道:“贤兄锦心绣口,第一篇行文疏放,第二篇气盛言宜,第三篇不落窠臼,读着都挺不错!”

  赵缉之本就心情舒畅,当下听了他这番评点,更是喜从中来,连忙命书童摆了小几,又传几道特色糕点,与沈复边赋诗抒怀边谈天说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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