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宗师？
因为单论技巧，纪泽明是没有人能相提并论了，可雕刻是一门艺术，在抽象的艺术这一方面，纪泽明现在还是有些欠缺的。
毕竟，他已经不是人了。
纪泽明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要他做出一件以人类的审美观认可的艺术品，实在是强鬼所难了。
他现在虽然还有感情，可这不过是生物共有的情感而已。
人类特有的——起码地球上只有人类拥有的——爱、同理心等等，纪泽明都不具备。
所以，他情感上理解不了某些人类行为下的含义，理智上——以吸收的人类记忆为逻辑推断，却能理解。
然而，纪泽明知道，这种“理智”上的理解，过段时间，也会逐渐消失。
纪泽明，在逐渐向着“完全的恶鬼”转化，名为纪泽明的“人格”会在这个转化过程中被改变得面目全非，直到不再是“纪泽明”。
这就像是恶鬼纪泽明不是人类纪泽明一样。
那时候的他，也不再是恶鬼纪泽明。
这就像是人类理解不了蚂蚁的想法，动物理解不了植物的行为。
到时候，横隔在纪泽明和人类之间的，恶鬼和纪泽明之间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本来是纪泽明选择沉睡后所要面对的命运。
却没想到，在清醒的现在，他还会面对这样的“结局”。
针对这一情况，纪泽明有了个猜想。
毛毛虫蛹化成蝶的过程只要上过学的都知道。
纪泽明现在的情况就和这个过程极为相似。
人类纪泽明是毛毛虫的状态，恶鬼则是那只美丽的蝴蝶，他现在，就是这中间过度的蛹。
一个进化过程中必不可少，却终将会被舍弃的蛹。
——纪泽明可不想这样。
纪泽明现在还不想被舍弃，他想以他现在的意志，现在的人格活下去，直到蛹化的蝴蝶变成他，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起码现在他是不想的。
那要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真正变成蝴蝶呢？
作为唯一的超凡生物，纪泽明没有同道可以讨论，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他只能以现有的知识来判断，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意志，将自己现有的思维模式稳定下来，保证思维的波动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
这样一来，又有一个新问题了。
要怎么壮大自己的意志？
纪泽明的选择是学习更多的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将这些只是记录下来的知识融会贯通，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到时候，他的意志自然而然就会变强。
然后，想要融会贯通，就需要实践。
实践出真知，只有真正地下手实践了，这些东西才能真正地变成他的。
纪泽明决定，这段时间，他就待在书店里，哪也不去，专注于融合知识。
反正，长生那里有一号看着，还有拉菲尔，胡飞和马洛三个人管理，他不出面也一样。
说起来，他还拿了个二号的子体超凡之源给了他们，让他们研究里面的五个游戏职业，不是，五个力量体系。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拿出一个粗略的结果出来。
纪泽明只是思考了下，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人类现在不用管，等超凡力量研究结果出来了，他才会再有所动作。
因此，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什么事，正好他可以专注壮大意志了。
——其实，只要他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有空闲时间，不像那些可怜的人类，辛辛苦苦一年时间，才有那么可怜巴巴的几天的休假时间。
至于他最后到底能不能做到代替那只“蝴蝶”？
谁知道呢。
纪泽明偏离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人类的知识有各种各样的技能，纪泽明决定先从简单的、容易实践的开始。
比如雕刻、画画、唱歌、作曲、写作等等他在书店就能做到的事情。
那些需要外出、繁复的工具的技能，比如科学研究、赛车、摄影等等技能，则是放在后面一段时间来完成。
而在这些技能中，除了他现在着手的雕刻之外，美术、音乐、动漫、文学等等，这些与人类的主观审美息息相关的事物。
纪泽明是做不到顶级的——名留青史、突破极限的那种顶级。
相反，他还要收着点，不能随意地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其上。
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人类，他所见的世界与人类不同。
如果他随意地放开自己，那么，他所制作的作品就会拥有他自身的特质，到时候，看见这件作品的人类不是疯就是傻——因为他们会被作品内超出他们脑容量的信息冲刷。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在超出常规的事物之下，他们就像是易碎的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支离破碎。
因此，他才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纪泽明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手上的“石头”呈灰色，有巴掌大小，触手温润滑腻，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雾气缠绕着它，看上去就不像是一块正经的石头。
纪泽明右手微动，锋利的刀身在石头上方划了一圈，头部的轮廓就被刻了出来。
接着，他捏着石头，刻刀在上面流畅地滑动，一道人影的轮廓脱落而出。
——不像是最开始专注雕刻的时候，那几乎满溢而出的非人感。现在的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
大体轮廓出来了，纪泽明动作不停，刀尖在石头上点画，沿着纹理精雕细琢。
没多久，缩小版的纪泽明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明明没有上色，在纪泽明结束动作的那一刻，或明亮或暗淡的色彩却在顷刻间染上了整个雕像。
栩栩如生的小人坐在一个小小的沙发上，眼神灵动，恍惚间，这个小人下一刻就会站起来一般。
纪泽明拿过纪泽嵘捧着的雕像，将缩小版的纪泽嵘放进缩小版的自己怀里。
于是，两个雕塑就此合二为一。
可这看起来，就像是一起雕刻而成似的，两个雕像严丝合缝，配合得相当好处。
看上去，这就是一个体现了兄弟情的雕像——
哥哥抱着弟弟坐在沙发上，神色温柔而宠溺，弟弟则看着哥哥，神情崇拜而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