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二太太、二少爷，大姑娘……

　　听着老夫人这一个一个变了味的称呼，顾瑾茜的心逐渐沉重下去，老夫人这是来真的，不是以退为进。

　　“不，母亲，玮儿他再是犯下大错，可他终究是您的亲孙子，他还小啊。还有皓儿，皓儿他自小懂事孝顺，他明年还要参加春闱，您就看在皓儿的面子上，让二房参加祭奠好不好？等祭奠过去后，儿媳妇陪着玮儿去跪祠堂，哪怕是跪上十日十夜，母亲，求您了母亲。”

　　咚咚咚。

　　韩氏磕着头。

　　见韩氏如此，顾玮才害怕起来，可他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不去祭奠祖父吗？

　　娘亲为何像是活不下去似地，而且和大哥明年春闱又有何关联？

　　二房里，顾瑾茜对韩氏印象不错，且很喜欢老五霆哥儿，即便是顾皓看不透，但到目前为此，并未惹起她的反感，还有顾瑾玥和顾瑾梅。

　　罢了，不能因为少数的错，毁掉多数人的前程。

　　顾瑾茜便道，“祖母，大哥明年还要春闱，这是大哥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还有五弟，眼看就要开蒙了，还有三妹妹，就要说亲事了，都是人生中仅次于生命的大事，所以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了他们三个人。至于二弟的错误，等祭奠过后，再惩罚他也不晚。”

　　至于顾玮听谁说地，韩氏会让他说出来的。

　　虽说是顾玮利用挑唆了繁儿，可这个时候，能够帮衬一下就帮衬一下吧，于是贾氏就也顺上顾瑾茜的话说道，“是啊母亲，皓哥儿苦读十年，就看明年这一遭了，可不能给耽误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再说母亲您平日里最是疼皓哥儿了，若是皓哥儿错过了春闱，您老人家日后岂不是难过？”

　　见贾氏竟然也说情，顾瑾茜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毕竟顾繁可是因为顾玮的利用，才会被顾晔打成了熊猫眼的。

　　看来，贾氏真的在改过自新。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二房若是不去祭奠，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老二也就罢了，那个不孝子，那反正就是个不孝子。

　　可大孙子是她寄予厚望的孙辈，便是老侯爷在世时，也是多看好的，且在临终前还嘱咐她一定要管教好大孙子，不可让他随他父亲那样犯下大错，毁了一辈子。

　　刚才她也是一时气愤，才会说出不要二房祭奠的话。

　　幸好茜姐儿替她挽救回来。

　　不得不说，茜姐儿真的是大度胸怀，有此胸怀的人，定是个有大成就的。

　　还有老三媳妇，竟也能跟着说情，这要是在以往，繁哥儿被玮哥儿利用被打，她还不得把二房的屋顶给掀翻了。

　　家和万事兴，这才是一个家族的兴旺之本。

　　老夫人心里松弛下来，“老二媳妇，看在茜姐儿和老三媳妇求情的份上，也看在皓哥儿是个孝顺孩子的份上，就允许你们参加祭奠。回去后，你就带着孩子们提前去法华寺打点准备，我们明儿一早城门一开就启程了。”

　　韩氏喜极而泣，只要让参加祭奠就好，孩子们的前程也就保住了，“是，母亲，儿媳这就回去准备，午膳后就动身去法华寺。”

　　“下去吧。”老夫人摆手。

　　韩氏又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拽着顾玮快步出了西次间。

　　老夫人又朝顾繁看过去。

　　顾繁吓地朝贾氏身后躲过去。

　　老夫人道，“繁哥儿，做错事不怕，怕的是不敢承当，不说真话，若是你这样继续下去，你可知将来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爹娘，还有你妹妹，能够依靠你吗？”

　　顾繁才十岁，很多道理且不懂，但他刚才听了顾晔称述事情经过，不多加，不少说，完全是真实的还原，对他触动不少。

　　这会子老夫人问他，他也觉得自己错了，可到底小孩子心性，还变扭着，不肯认错。

　　贾氏见老夫人给了台阶下，便就推搡着顾繁，“快去给你二姐姐和三哥道歉。”

　　顾繁这才别别扭扭地对着顾瑾茜和顾晔双手一揖，“二姐姐，三哥，对不起，弟弟错了，以后，弟弟不会再胡乱说话了，还请二姐姐和三哥原谅弟弟这一回。”

　　顾晔就也双手抱拳，“四弟，三哥我也不对，不该打你，三哥也请你原谅。”

　　顾瑾茜淡淡一笑，“四弟，你只要记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知道在以后该怎么做了。”

　　贾氏就对顾繁道，“是啊，繁儿，你说地那些话，外人听的时候，就连你一起笑话了，且还会在心里更加笑话你呢，因为你说地是你的二姐姐，不是两旁外人。”

　　母亲没说错，三哥打了他离开后，那些同窗们看他的眼神的确是带着嘲弄的，那会儿他还以为是在嘲弄二姐姐，可此刻他才明白，是在嘲弄他。

　　顾繁羞怯地低下头去。

　　老夫人见顾繁这个模样，心里安慰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繁哥儿，祖母信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谢祖母相信繁儿。”顾繁连忙道。

　　见老夫人也乏了，顾瑾茜等人便就离开了慈晖院，在甬道上各自分开。

　　木槿苑里，韩氏把二房若是明日不出现在法华寺祭奠法事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说给顾玮，顾玮吓地脸色煞白地跪在韩氏面前。

　　“玮儿，你差点就把你大哥害了。”韩氏再次落下泪来。

　　“对不起娘，儿子不知道会这样的，娘，儿子错了，儿子再不敢了。”顾玮也哭了。他哪里会想到会这么严重。

　　那会子，老夫人说不再问他，他还暗自高兴，不用像四弟那样怂包软蛋地出卖人，至于不去祭奠，更是无所谓，他对于去寺庙，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去，更好。正好可以出去玩闹三日。

　　谁知道，二房若是不去祭奠，既然会是这样的后果。

　　这样的后果真的是他不能承受的，到时候，他便是死了也无法弥补他犯下的大错。

　　幸好二姐姐和三婶求情。

　　他没有想到，他这样对二姐姐，二姐姐竟然还会原谅他，原谅二房，好像和大姐姐说地有些不大一样。

　　韩氏拿出手帕抹去眼泪后看着顾玮道，“那你告诉娘，你的那些话，谁告诉你的，娘不信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玮儿虽说执拗，但却想不出这样龌龊的话来。

　　不能对别人说，对娘亲还是能说的吧？

　　顾玮想了想，低声道，“娘，是姑祖父家的三表哥偷偷说给我的。”

　　“你姑祖父？”韩氏震惊地看着顾玮。

　　顾玮继续道，“三表哥还说，大伯父弹劾睿王和秦王，睿王倒罢了，可秦王却是皇上最亲的弟弟，所以皇上不能明着处置大伯父，只好把他安置出京去办差，其实是想处罚大伯父。

　　至于二姐姐，不过就是个秀女，当时看着出色，可这一届的秀女，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的。就如婉华郡主，那可是端淑大长公主的嫡女，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都比咱们永平侯府强势。

　　且二姐姐还得罪了婉华郡主，宝平郡主，等二姐姐进宫去，皇上新鲜过去后，就会成为婉华郡主手里的蚂蚱，活不了几日的，便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地活着。三表哥让我们二房不要参乎进去，等将来，这爵位说不定会……”

　　韩氏一巴掌捂在顾玮的嘴上。

　　韩氏心底的悲哀怎么也遮掩不住了，泪水再次流下来，“玮儿啊，你这是想要整个二房都陪着你去死。”

　　“…唔…唔…”

　　韩氏松开了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哭起来。

　　“娘，难道儿子说错了？”顾玮真是不明白。

　　“傻儿子啊，你大伯若是出事了，二房会独善其身吗？你怎么这么傻啊。”韩氏哭地不能自已。

　　顾玮怔愣住了，半晌，脑海里闪现出那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站在门外的顾瑾蓉冷笑一声，她就知道，韩氏做不了大事，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没本事的人说地话。

　　本姑娘想要的东西就要想方设法地要到。

　　永平侯的嫡长女只能是我顾瑾蓉，还有皇上的宠妃也只能是我顾瑾蓉，，甚至将来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也该是我顾瑾蓉。

　　转身出了木槿苑，对身边的采薇道，“告诉她们，答应我顾瑾蓉的条件，我顾瑾蓉就会答应她们的条件。”

　　“是，奴婢这就去。”采薇苦哈哈道。姑娘真是魔怔了，那些条件怎么能够答应，可她跟随姑娘这么多年，知道姑娘的性子，但凡是决定的事情，就没有能够劝得动的。

　　罢了，由姑娘折腾吧，大不了这条命随着姑娘一起死，反正已经多活了这些年了，已经够本了。

　　云氏是在午膳前醒过来的，一睁眼，便就看见守候在床边的女儿和儿子，眸子里恍惚道，“晔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随后瞧见顾晔脸颊上的红掌印，更是震惊道，“晔儿，你这脸……是谁打你的？”

　　顾晔看向顾瑾茜：娘这是怎么啦？怎么会忘记了？

　　顾瑾茜的心瞬间沉甸下来，云氏这是选择性失忆？还是药出了问题？

　　可不管是药方子，还是药，还是煎药，都是轻书一手包办，不可能出错的。

　　可云氏问话不能不回答，顾晔道，“娘，儿子才刚回来一会儿，明日不是去法华寺祭奠祖父吗？书院里下午没有多少事，儿子就提前回来了。至于这脸上……”

　　“是弟弟一个同窗，有梦游症。”顾瑾茜接过话题道，“得梦游症的人，在晚上做了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等醒来后，就又忘掉了。”

　　顾晔怔愣地看着顾瑾茜，用眼睛问她：梦游症是什么？

　　云氏问了出来，“茜儿，什么是梦游症？”

　　顾瑾茜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梦游症这个说辞，在这里，梦游症叫什么呢？她拍着脑袋，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看我，梦游症就是失魂症，好像丢了魂魄那样。”

　　云氏着急了，连忙握住顾晔的手道，“这可不行，万一他手里拿着利刃怎么得了，不行，不能让他和你在一个屋子里，娘去书院找院长，给你换个屋子住。”

　　顾晔这下着急了，娘要是找到书院，传扬出去，同窗岂不毁掉了，可不能做这样悖德的事情。

　　“二姐……”

　　顾瑾茜给了顾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又对着云氏笑道，“娘，不用您去找，那同窗看见弟弟脸上的巴掌印，很是觉得不安，自己便就离开书院了。走时，恳请弟弟看在同窗份上，让弟弟替他保密，不然传扬出去，他就再也不能出来见人了。”

　　云氏一听，想了想，道，“既然已经离开，晔儿不会再受伤，便就算了，既然答应了，晔儿，那就不要说出去了。”

　　顾晔无奈笑道，“是，娘，儿子不会说出去的。”

　　顾瑾茜和周妹妹伺候着云氏洗漱更衣后，去了小花厅里用午膳。

　　午膳过后，韩氏过来和云氏说了提前去法华寺一事。

　　云氏道，“让二弟妹受累了，这本该是我的事情，却劳累了二弟妹。”

　　韩氏笑道，“大嫂快别这样说，能够替大嫂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感谢还来不及呢。”

　　永平侯府做这样大型的祭奠法事，到时候前来拜祭的都是高门大户的掌家主母，如果不是云氏生病，韩氏绝没有机会露脸的。

　　可不就是荣幸的事情。

　　就如贾氏，祭奠时，她是不在主场上的。

　　韩氏又问了一些安排，才离开了玉沁苑，带着二房的几个孩子出了侯府朝法华寺赶去。

　　顾瑾茜和顾晔又陪着云氏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云氏依旧觉得困乏，便就回去午歇下了。

　　顾晔担忧道，“二姐姐，娘这个样子，会不会以后……”

　　顾瑾茜抬手在顾晔头上婆娑了下，安慰道，“不会的，娘就是因为想念爹爹了，一时间，记忆出了偏差，等爹爹回来了，就好了。”

　　“那就好。”顾晔眉眼顿时高兴起来。

　　顾瑾茜心里却沉沉的，若是顾衡现在就回来，云氏就会自行治愈了。

　　可顾衡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在此期间，一旦云氏再次梦见顾衡出事，云氏的病症就会越来越严重，便是等顾衡回来，也难以除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