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毓气得双眸发红。
女儿竟然这般看不起他，竟然认定他这一生永远就只是个六品小官，是一个无法给她涨脸，还害在站不到人前的窝囊父亲。
顾瑾蓉何尝看不到父亲的怒火，但她既然已经开口，就不会退缩，“难道父亲还想和老夫人继续母子天伦不成？和大伯继续兄友弟恭不成？即便是父亲想，老夫人想吗？”就把晚膳前那一母告诉了顾毓。
“父亲还想自欺欺人，欺骗自己吗？”
顾锦蓉知晓前面那些话激怒了父亲，不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男人，质疑他，就是在与他为敌，所以，顾瑾蓉又把话题转回来，“就算父亲会升官，但文臣升官哪有那么容易的？如果父亲做了永平侯，再以能力相辅之，晋升岂不是快一些？”
果不其然，顾毓的怒火减弱了些。
其实女儿所说并无道理，大兄能力也不是很出众，有的不过是勤勤恳恳中加持着谨小慎微。
能在短短五年内，晋升正四品，在他看来，和永平侯这个爵位有很大关系，不然，单以他的办差能力绝不可能晋升到正四品。
而进督察院，想必也是因为他的那份谨小慎微，胆小如鼠。
哪一个皇帝不讨厌风闻奏事的御史？
所以才会把大兄扔到督察院里，大兄也的确是很少弹劾。
前日弹劾两位秦王，不过是仗着侄女的宠爱，知道元祐帝会护着他，否则，天老爷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如果他是永平侯爷，那么，他也会在短短五年内，晋升到正三品，或者更高，也绝不会进督察院那种得罪人的衙门。
他最想进的衙门是掌管大燕朝官吏命脉的吏部，或者是生死口粮的户部。
如果不是先皇爷当朝停滞了相爷的职位，当今元祐帝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示相爷之位如何决断。
他最终的目标其实是相位。
封侯拜相是男子最终的理想。
相位是白日做梦，但封侯……
可侄女成了皇上的宠妃，等再诞下皇长子，大兄的爵位稳如泰山，他想得到这个侯爵，也是白日做梦。
淡淡地嘲讽一笑，顾毓道，“蓉姐儿，茜姐儿即将入宫，以茜姐儿的势头，你大伯的爵位到不了二房头上，所以，你想要的，为父给不了你。”
顾瑾蓉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咬牙道，“那就不让她进宫，进不了宫，就无法得到皇上宠爱。自古帝王皆薄幸，每日里面对那么多佳丽，再等其她后宫生下子嗣，皇上对她的那一点宠爱随着久不见面，也就日渐淡漠了。”
“进不了宫？蓉姐儿，你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秀女进宫是你能够阻挡的？选秀那日，侯府惊马，已经令皇上不快，赐人来进侯府，就是在暗示侯府不得再出错。一旦茜姐儿在侯府里再出差错，整个永平侯府都将承担帝王怒火。帝王盛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难道你都忘记了？”
顾毓消失下去的怒火再次浮现上来，袖子一甩，起身就要走。
“父亲。”
顾瑾蓉也起了身，“我既然敢说，就有法子做到，且还不会连累侯府，而这个侯爵位自然会落到父亲身上。”
顾毓回转身来，看着女儿神态自若，掌握一切的气势，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女儿真有好办法达成心愿？
其实，他肖想过爵位，就是因为他肖想过爵位，母亲才厌恶他。
他很是不明白，在皇家，皇位承继者不一定都是嫡长子，也不都是顺顺利利的，更没有什么兄友弟恭。
谁有能力谁上位，便是互相弑杀得了位，朝臣百姓不照样承认？
公侯伯爵位难道不应该上行下效？
谁有本事谁做？
可一旦付诸行动，就会被说成违背人轮、大逆不道？
顾瑾蓉走到顾毓面前，扬眸对上，“父亲是怕顾瑾茜在侯府出事，连累整个侯府，那如果是别人出事呢？只要永平侯府有孝在身，那么，顾瑾茜还会进宫吗？”
“有孝在身？”
顾毓呢喃了声，心上滑过什么，再对上顾瑾蓉的心思和态度，立刻想到了这个孝会应在谁身上，瞬息双眸一厉，“蓉姐儿，你若是动了你祖母，老子我亲手毙了你。”
顾瑾蓉怔愣了下，随后冷冷一笑，“想不到父亲竟然这么有孝心，都到了这般时候了，竟然还为了那个厌恶你的老太婆，想要亲手杀死你的亲生女儿。”
顾毓有着难以言说的迷茫和混乱。
女儿刚那会儿还叫母亲老夫人，此刻，却已经变成了老太婆，带着极其厌恶的语气。
未等顾毓说话，顾瑾蓉再次道，“祖母孝期才半年，有意义吗？还是让她活着吧，活着看着永平侯爷落到父亲头上，想必这样的变故比杀了她还会令她痛苦百倍。”
不是母亲？
那就是……顾毓瞬间乱了心神，“你…你大伯父出京？是你…..怎么可能？你姑祖父又怎么可能听你一个内宅闺秀的怂恿？”
顾瑾蓉笑了，“女儿当然没有，可别人有啊，父亲想必还不知道，姑祖父的亲侄女，何家行五的何柔表妹，也是这一次的秀女。柔表妹长得也是倾国倾城，只要顾瑾茜不进宫，柔表妹就有机会得盛宠，就有机会生下皇长子，到那时，什么样的富贵等着何家，想必父亲能够猜到吧？”
便宜何柔那个贱人，如果不是为了爵位，我顾瑾蓉岂会让你如愿。
顾毓身子晃了一下，比起女儿，他的确是有点平庸了，如果他有女儿的这一番手段，当年承继永平侯爵的人就是他，不是大兄了。
“既然你做之前并未告诉我，这会子告诉我却是为何？该不是想让我，去顺德府杀你大伯吧？你别忘记了，你大伯此去顺德府，沿途有禁军护卫随行。”
“便是高手去刺杀，未必成功，更何况为父我这个仅仅只会骑马的书生了。还有，即便是杀掉你大伯父，晔哥儿也已经十二岁了，也是可以承继爵位的，莫非你还想连晔儿也杀掉不成？”
“有何不可？”顾锦蓉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