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老爷放在腿上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狰狞着,双腿似乎在颤抖。
“母亲说,永平侯府三兄弟,容貌最肖似祖父的,是父亲,母亲还说,祖父也最喜欢父亲,只是祖父过世的太早,如果不是祖父过世太早……”
顾二老爷耳鼓里听不见女儿在说什么,他的脑海里,眼目前,只有那一日,父亲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眸里有着绝望般的痛惜。
“毓哥儿,为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你…你好…..你母亲她……”
顾瑾蓉见父亲双目空乏而迷茫,心里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父亲,祖父已经去世了,您…”
就在这时,咚咚咚,从靠近木槿苑那一处的小角门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堵住了顾瑾蓉即将出口的话。
顾二老爷被这没有规矩的脚步声惊醒过来,脸色阴沉地看着顾瑾蓉,“蓉姐儿,你是永平侯府精心教养长大的嫡长女,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谨记,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就永远不要述出于口。”
顾瑾蓉,“……”
“老爷。”韩氏身边的大丫鬟碧蓝满脸是汗地闯过来,顾不得给俩人行礼,忙说道,“老爷,大姑娘,五少爷病了,太太让您赶紧去找侯爷拿帖子,去太医院请擅长儿科的杜太医来。”
顾毓大步跨出凉亭。
见顾瑾蓉没有动,碧蓝这才又给顾瑾蓉补了一礼,便也紧跟在顾二老爷后面朝木槿苑回去。
四周静寂,斜月如勾。
顾瑾蓉站立在凉亭里,静静地望着月洞门。
采薇和采萍低眉敛目地站在不远处。
好久之后,顾瑾蓉唤了一声采薇,采薇快着步子走到顾瑾蓉身侧,“姑娘,可是要去看望五少爷?”
顾瑾蓉却道,“采薇,之前吩咐你的那件事,明日可以去办了。”
采薇的眸子倏地紧缩了下,心里止不住地打了颤,可脸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低声道,“是,姑娘,奴婢明日就去。”
顾瑾蓉这才走下凉亭,朝刚才父亲走进去的那个月洞门走过去。
次日清晨,初夏的阳光透过银杏叶飘洒进了屋子里,暖意洋洋的光线照亮了拔步床上的顾瑾茜。
一夜好眠的她,带着神采奕奕去了玉沁苑,查看了云氏手掌心的伤,见一见起了血痂,也就放心了。
云氏笑道,“不过是一点点伤,茜儿无需这样紧张的。”
顾瑾茜挽住云氏的胳膊朝着饭桌走过去,“娘,便是小小的伤,也不能大意,很多大病都是从小病养大的。”
“好,娘听茜儿的。”
顾瑾茜陪着云氏吃过早饭,说是要出府一趟,素心已经约好今日带她去见那十九个人,重新认新主子。
云氏就想到了上次救孩子那件事,有些紧张,“那你可要千万要小心些,万一遇上宝平郡主,一定要躲开她。”
“娘就放心吧,这一次,我只要瞧见她我就远远地躲开来,不和她对上就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娘,那我就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省得过去了,老夫人又要给女儿行礼,所以拜托娘,替女儿说一声。”
云氏便想到了舅母贾老夫人还在慈晖院,女儿这是不想见她,就又想到昨日晚膳时,舅母说地那些话,心里也很生气,于是笑道,“好,你去吧,娘会为你说话的。”
顾瑾茜就伸手抱住云氏,撒娇道,“谢谢娘,有娘的孩子像个宝,下辈子,女儿还做娘的女儿。”下辈子,我要做你真正的女儿。
云氏眼圈一红,这么好的女儿只可惜不能再在身边娇养了,就要踏进那深宫内院里,去受罪受苦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宠爱哪里有长久的。
一旦失宠,陪伴女儿的就是长夜漫漫的孤寂和冰冷,甚至有可能连命都怕保不住。
顾瑾茜见云氏情绪又波动了,就知道她又想到进宫后的危险了,于是连忙去哄云氏。
“娘,看你又难过伤心了,别一谈进宫就色变,难道深宫外的人家,家里就安全了?妯娌间为争夺财产争夺公婆喜欢,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其中不乏害人性命,更是有被婆婆磋磨死掉的儿媳妇,到那时候,娘家又能怎么样?
除非留在家里不嫁人。可家里还有嫂子,还有弟媳妇,这俩人又有多少能够容纳留在家里不嫁人的姑姐小姑子的?娘活到如今的年岁,看过的听过的,想必也是不少吧?
所以说,不管在哪里,看的不是地方,而是个人的能力和本事,和对待事情的心态,娘,女儿不妨告诉你,就算是进了深宫内苑那一方四角天地里,女儿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不但活得好,也能护得住爹娘弟弟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顾瑾茜的一席话,又让云氏想到老夫人那日说的话,父母是孩子的后盾,别给孩子裹乱,顿时羞愧难当。
“对不起女儿,娘又让你安慰了,娘向你保证,再也不胡思乱想给你添加愁绪和压力了,娘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好好地。”
顾瑾茜立马挺直胸脯傲娇道,“这就对了,有我这样厉害的女儿,娘也不能差了对不对?”
母女俩说说笑笑出了玉沁苑,走过小桥游廊后,云氏带着丫鬟婆子朝慈晖院走去,顾瑾茜带着素心和紫苏朝垂花门走去。
马车和车夫就是昨日选秀回来时送她回来的马车和车夫,秦王走时,吩咐留下,便宜顾瑾茜使用。
见顾瑾茜出来,管家顾涛带着人给顾瑾茜见了礼。
顾瑾茜说了声辛苦大家,便带着素心和紫苏上了马车。
“驾---”车夫一声喊,马车行走起来。
那十九人平日里住在三街的吉祥胡同里。
车夫是元祐帝安排的,是可以信任的,所以,顾瑾茜去见那十九人,素心说不用隐瞒,于是,马车一路直接赶到了吉祥胡同里。
宅子是胡同里的第三户,是个小五进的院子。
门口站着俩个男子,一个三十几岁,一个二十几岁,俩人的相貌和体型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家里的那种管事的模样,扔到人群里,毫无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