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种滋味竟然是这样的。

　　这种滋味和她那个世界里，知道男人出轨后的那种滋味孑然不同。

　　这样的滋味时间久了，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还能后悔吗？

　　眼皮子渐渐地沉重起来，在眸子快要阖上时，朦胧间，她似乎看见对面的窗户进来一个人。

　　她的心一颤，眸子瞬间睁大。

　　随后幔帐被掀开，她看见了来人，惊喜在眸子里，泪水也在眸子里。

　　来人抬手抹去她的泪水，然后脱掉外衣，脱掉鞋子，上了床，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朕来了，你好好睡吧。”

　　她带着无限的欢喜，踏踏实实地闭上了双眸。

　　此时，碧霄宫的主殿碧云殿的寝宫里，之前的婉华郡主，如今的贵嫔娘娘陈氏，依旧还是进宫前的那一身华服，寝宫里龙凤香烛把整个房间点燃的如同白昼。

　　升为大宫女的熙春和佛冬此时跪在地上，身后跪满了碧云殿里所有的宫女和太监。

　　大太监夏宝瑞颤颤巍巍道，“回娘娘，皇上并未宣召其她小主侍寝，内宫门也已经落钥了。”言外之意，皇上也不会进后宫来了，可夏宝瑞不敢说出来。

　　婉华郡主脸色越发阴冷，那个贱人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能够让元祐帝为她不进后宫，把所有人冷落在洞房之夜里，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里，也都不会有洞房之夜了。

　　在前世，元祐帝第一夜选的是她，一则所有秀女里，她的位份最高，二则，她更是元祐帝的嫡亲表妹，没有成为秀女前，她每次进宫来，元祐帝对她也还是不错的。

　　进宫后，元祐帝宣召她侍寝的次数虽然不是很多，却是所有小主里侍寝最多的，直到她装作自己怀了孕，元祐帝这才没有再来碧霄宫，等她生下皇儿后，便是来碧霄宫，也只是来看皇儿，不再宣她侍寝。

　　前世，她住的也是碧霄宫，不过前世秀女很多，碧霄宫应该有五座偏殿，均都也安排了其她小主，不像这一次，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原本对元祐帝就没有多少情感，她进宫来本就是为那个位置来的。

　　元祐帝去临幸谁，她并不去关注，她唯一关注的便是不能让临幸过的小主怀上身孕，她不想操心老神地去夺嫡，元祐帝有一个继承皇位的儿子便就是了。

　　大概元祐帝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元祐帝从未查探过，后宫女人为何没有身孕，而一个皇帝，若是想要查探，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揣摩出元祐帝的这份心思后，她便不再战战兢兢，放心教养唯一的皇儿，等到皇儿十岁，她认为元祐帝可以驾崩了，便利用睿王发动宫变，一箭双雕。

　　死了睿王，驾崩了元祐帝，她成为大燕朝最尊贵的皇太后，还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可这一世，元祐帝竟然没有宣召她和其她小主侍寝，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会让人侍寝了。

　　虽说越来越偏离了前世的轨迹，但她依旧没有害怕，元祐帝生性凉薄，不会对某一个后宫长情的。

　　和她同时选上来的那些秀女们，哪一个都不过是一两次便就丢开了，只有扬州知府励志远的嫡三女宠幸时间久了些，也不过是三个多月。

　　第二届选秀上来的小主们，第一个侍寝的是济宁侯的嫡长孙女，虽说她侍寝的次数也不多，但是在她之后，元祐帝没有再宣召别的后宫侍寝。

　　直到半年后元祐帝驾崩。

　　因为太了解元祐帝的凉薄，在她看来，这些秀女没有一个人会对她造成威胁，进宫后，不过是冷宫里多了一些人而已，所以她懒得对这些秀女下杀手。

　　即便是顾瑾茜，她也只是先把她拦在宫外，等自己生下皇儿后，再让她进宫，比起宫外痛快地死，更愿意她在冷宫里受折磨。

　　想到这儿，婉华郡主冷冷一笑，顾瑾茜，本宫等得上你。

　　此时，流花宫的主殿留仙殿的寝宫里，安远侯世子的嫡长女、正五品贵人宋乐媗，也是一身艳丽的宫装，坐在寝宫里，一遍一遍遣着太监去宫门口探视，看皇上是不是已经到了。

　　按照规制，贵人是不能居住主殿的，只是这一次选秀，只有九人，因此，如今协理六宫的宁昭仪听从太后娘娘懿旨，把流花宫主殿留仙殿给了宋贵人。

　　“贵人主子，奴才大着胆子去了内宫门处，内宫门已经落钥了。”大太监刘歆低声道。

　　“什么？”宋乐媗倏地站起来，“那皇上宣了哪一位？婉华郡主吗？”

　　她是第一个留牌子的，如果不是她，就应该是位份最高的婉华郡主了。

　　刘歆摇摇头，“皇上没有宣召任何一位小主。”

　　“没有？怎么会？”

　　宋乐媗又坐了下来，半晌后，呢喃道，“难道是因为顾瑾茜？”

　　“贵人主子慎言，那位已经是宸贵嫔娘娘，万不敢直呼名讳的。”

　　宋贵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到刘歆的劝诫之语。

　　刘歆这会子有些疑虑自己用了万般手段才得到来伺候这位贵人主子的机会，是不是对的？

　　他以为今晚上第一个侍寝的会是这位宋贵人。

　　皇上一眼瞧上了那位宸贵嫔娘娘，再是专宠宸贵嫔娘娘，可她这会子无法进宫来，这位安远侯世子的嫡长女却是第一个留牌子的，在皇上眼里应该还是有些分量的，进宫当夜，定会是第一个侍寝的。

　　如果有福气，皇上的皇长子有可能在这位主子肚子里。

　　因此内宫局在给各位新晋主子分配宫人时，他把半辈子的积攒花了出去，才得以做了这宋贵人的掌宫大太监。

　　一见面，他心里越发高兴，此等绝色，难怪是第一个留牌子的，可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后，以他在皇宫这二十多年的经验中，觉察出这位主子怕是一个只有美貌，没有头脑的。

　　可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但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今晚的侍寝上，皇上还没有和这位主子接触过，第一印象首先是容貌，只要侍寝了，其余的慢慢来。

　　哪里想到，他的希望落空了。

　　同在流花宫里，分在偏殿沁雪轩里的淳安知县纪堃之女、八品选侍纪柔绮，早已经洗漱更衣，换上淡粉色里衣，松散了三千发丝，窝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寝宫里也依旧是龙凤烛光映照着，一张清雅的小脸可爱动人。

　　从娘家带进来的丫鬟、如今的大宫女蔷薇低声嘟囔道，“主子，今个儿是头夜，您便是不能侍寝，也该庄重地等候才是，怎么能这样随意就换了衣裳，卸了装束，万一被看到，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纪柔绮淡笑道，“傻丫头，你都知道你家主子不可能侍寝，谁又会来探视我？好了，你也下去歇着去吧，我在看会儿，就也安歇了。”

　　“主子还没有安歇，奴婢怎么能歇着，且今个儿不同以往，奴婢便是歇下，也得歇在主子身边的，屋子外廊下，那个叫朱佑安的小公公今夜是呀睡在廊下的。”

　　纪柔绮一怔，连忙转身爬起来，从窗户探出头去，殿门口，朱佑安靠坐在地上，靠着墙壁，闭着眼目，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纪柔绮连忙道，“尽管这会子已经快要六月了，可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万一风寒了可就不好了，你去拿床被子给他盖上。”

　　蔷薇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心善的，看不得别人受罪受苦，在家里时，府里下人没有哪一个没有受过主子的照佛。

　　其实主子根本不想进宫来，可为了老爷，不得不把自己一辈子的快乐藏起来，踏进这座金丝笼里来。

　　蔷薇应答一声离开了寝宫。

　　永宁宫侧殿蕊珠殿住的是长安伯周百川之女、正六品才人周雅妩，偏殿怡和殿住的是浙江总督蔡文昌之女、正七品宝林蔡琴薇，后殿惠雅轩住的是太原府丞戴绍成之女、正八品选侍戴雪涵。

　　此刻，周才人住在主座上，蔡宝林和戴选侍分坐在左右俩侧，蔡宝林小意温柔道，“才人姐姐是伯府嫡女，又有如此绝美的容貌，定会得到皇上宠爱的，到那时，姐姐可不能忘记我和戴妹妹，我和戴妹妹势必要追随才人姐姐左右的。”

　　戴选侍脸颊红红地，羞涩道，“蔡姐姐说地是，才人姐姐若有差遣，妹妹定会听从的。”

　　周才人看着俩人，淡淡一笑道，“咱们三人住在一个宫里，那便是缘分，日后，当是互相帮扶，福禄相依。”

　　蔡宝林和戴选侍连忙起身，蹲身一礼道，“妹妹谨遵才人姐姐指令，互相帮扶，福禄相依。”

　　“皇上今夜不会宣召咱们，回去歇了吧。”

　　“是，才人姐姐。”

　　蔡宝林和戴选侍后退两步，转身出了蕊珠殿。

　　大宫女红笺轻步上前，低声道，“姑娘，可是要歇下？”

　　周才人眉宇一蹙，不悦道，“红笺，本才人再说一次，不可再叫姑娘，若是再忘记了，本才人就遣你出宫去。”

　　红笺慌忙跪下，“才人主子息怒，奴婢再不敢了。”

　　周才人冷哼一声，“下去。”

　　红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周才人重新坐在主座上，双眸看着殿门口，殿内的红烛高照着，却异常冷情。

　　雍华宫的侧殿惜颜殿住的是大理寺右寺丞万忠勋之女、正六品美人万明慧，偏殿漱玉轩住的是临安知府江俊廷之女、正七品宝林江茹瑛。

　　江宝林刚要梳洗，殿门外响起宫女禀告声，“启禀主子，万美人身边的芷兰姐姐来见主子。”

　　江茹瑛微怔了下，这个时候来见她，难道有事，便高声道，“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粉色宫衣的女子袅袅婷婷住进来，正是万美人从娘家带进宫来的大丫鬟芷兰。

　　芷兰对着江茹瑛蹲身一礼，“奴婢芷兰给宝林主子请安。”

　　江宝林道，“快请起，可是万美人姐姐呀见我？”

　　“回宝林主子话，是，我家主子说时辰还早，若是宝林主子暂时不安歇的话，就请去惜颜殿，和我家主子对弈一番，可好？”

　　江宝林笑了，“时间的确还早，往日我在家里时，也没有这么早安歇，既然美人姐姐相邀，那我巴不得呢，芷兰你稍等一会子，我更下衣便就去。”

　　“是，宝林主子请。”

　　江茹瑛到了惜颜殿，门口守门宫女屈膝一礼后，芷兰上前打起帘子，江茹瑛进了殿里面，万美人在西暖阁里等候着，边上站着另一个宫女，也是从娘家带进来的，叫玉兰。

　　见了江茹瑛屈膝一礼，请了安，等江茹瑛坐下后，上了茶点，万美人挥挥手，俩人便下去了。

　　江茹瑛便就知晓，万美人这是有话和她说，对弈不过是幌子。

　　棋子摆起来，万美人落下一子后，便道，“雍华宫这么大，就只住了咱们俩人，甚是空阔的很，我都有些害怕，妹妹你呢？”

　　后宫的姐妹称呼，不按年龄，是按照位份的，除非是真的姐妹。

　　江茹瑛落下一子，柔婉一笑，“的确是，且这雍华宫，还远离内宫门，倒是离梨园近一些，恰好我喜欢梨花，我在家里的院子里就种了几棵梨花树，春季一到，满是梨花盛开，香味远飘出去，是我们那儿算是一景，等到梨子熟了，就又有了梨子吃。”

　　万美人笑了，“倒是和我家里的小妹一个样，她最是喜欢吃梨，只要有梨子在手，便是最乖巧不过了，可是，梨子也有没有时，那时候，一家人就愁死了，因此家里人都说，妹妹是梨花仙子转世投胎来的。”

　　江茹瑛笑了，“美人姐姐呢，你喜欢什么？”边说边又落下一子。

　　万美人低眸看着棋盘，落下一子，道，“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琴棋书画是女子必须要学的，穿衣装扮依旧是女子必须要会的，至于吃食，只要不是毒药，我好像都能吃的乐呵，所以，无法了解你吗对某一项事务那种情有独钟的滋味。”

　　说完，抬眸，看着江宝林，“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