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子们取东西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地回来。
顾瑾蓉的丫鬟采霞抱来的是古筝,顾瑾玥的丫鬟绿萼抱来的瑶琴,顾瑾梅的丫鬟抱琴拿来的是笔墨纸砚和作画的画具。
顾瑾茜便笑看着顾瑾玥道,“三妹,今个儿是你的生辰,就由你这个寿星老先吧。”
顾瑾蓉也淡淡一笑道,“三妹妹,你二姐姐说地是,今个儿你生辰,有你开始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闻言具都一笑,七嘴八舌地赞成。
顾瑾玥神色有些紧张地且带着一丝羞涩地朝韩景辉看了一下,可韩景辉的眸子却只看着顾瑾蓉,那眸光里极尽柔情和渴望。
顾瑾玥的心一涩,慌忙收回目光,掩去心里的撕痛怯怯道,“那小妹我就谢丑了。”
净手。焚香。
顾瑾玥袅袅婷婷走到琴案前,坐下来,沉浸了片息,才抬起纤纤玉手放在琴弦上,下一息,指尖下,琴声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
一曲完毕,余音缭绕,众人沉醉在其中。
顾瑾茜听出顾瑾玥演奏的是名曲《高山流水》,不竟为小丫头的心思难过,这一番情意注定没有结局。
便是顾瑾蓉不嫁韩景辉,韩家也不可能让韩家嫡长孙的妻子、韩家未来的宗妇是个庶女。
想必顾瑾玥心里也明白,所以才不敢任由自己的心思外露。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有疑惑,就不会去观察顾瑾玥,自然也就不会瞧出端倪来。
顾皓率先鼓掌道,“三妹妹琴艺又精进不少,这一曲弹奏的极好。”
顾瑾玥起身对着顾皓屈膝一礼道,“谢谢大哥哥的赞誉,只是妹妹却不敢当,比起大姐姐来,瑾玥差之良多。”
顾瑾玥这一首的确弹奏的不错,不过顾瑾茜没有听过顾瑾蓉抚琴,也就不知道俩人谁高谁低,但好听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三妹妹弹的真不错,三妹如今才十三岁就能达到这个程度,假以时日,成就定能名扬京城。”
“二姐姐谬赞了,妹妹不敢当。”顾瑾玥轻声道。
“不谬赞不谬赞,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一向爱说实话。”顾瑾茜说着话朝韩景辉看过去。
韩景辉的眸光终于从顾瑾蓉身上离开,朝顾瑾玥看过去,眼眸里有着赞赏,“三妹妹此次演奏的《高深流水》,比起半年前那一次的确是精益不少,可见你在这半年里下了苦功的,就如二妹妹所言,假以时日,三妹妹在琴艺上定会有所成就,表哥在此恭贺三妹妹。”
顾瑾玥顿时神采飞扬起来,眸子里尽是璀璨光芒,她连忙屈膝一礼,欢快道,“瑾玥谢过辉表哥的赞誉,只是瑾玥愧不敢当辉表哥如此的赞誉。”
韩景辉笑了,“三妹妹还是这般谦虚。”话落下,就又把眸子对向顾瑾蓉,瞬息,那眼眸里刚才只是简单的笑意幻化成难得情意,“蓉儿,你觉得呢?”
顾瑾玥的神采飞扬顷刻间落了下来,嘴角挽起一抹苦涩,她就知道,在辉表哥眼里心里,永远都是大姐姐,无人能够替代。
顾瑾蓉还未回答,顾繁却高声道,“咿咿呀呀的,我就听不出来哪里好,哪里不好,还是打拳最痛快,前些日子,上骑射课时,我缠住霍夫子教了我一套拳,我现在打给你们看。”
“好啊好啊。”顾瑾梅和霆哥儿一起拍着手掌叫喊道。
顾繁不等其他人说什么,站起身,大步走向一处宽阔地,站定,双手抱拳朝众人一一揖过。
倏地,眉眼一变,气势顿起,虎虎生风般动了起来。
十二岁的少年郎,身量已经高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喜欢习武的缘故,比和他同岁的晔哥儿高出近两厘米,眼看就要赶上大少爷顾皓了。
将来,定会是永平侯府里身个最高的一个。
侯府三兄弟里,是二老爷顾毓最高,按照她的那个时代的计量法,顾毓应该有一米八多一点儿,顾衡和顾慎基本上一般高,有一米七六差不多。
顾皓十六岁,身量如今已经差不多一米七六了。
永平侯府这四位少爷,已经有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势了。
听说顾皓在京城里有不少姑娘喜欢着,如果不看门第,顾皓未必输给睿王世子。
顾皓如此容貌,顾瑾蓉更是倾国佳人。
云氏说过,顾瑾蓉容貌肖似大姑母顾琀钰,如果不是年龄适当时,刚巧不是选秀年,不然,就以顾琀钰的容颜,进宫后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一炷香时辰,顾繁打完了一套拳。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满脸汗珠儿地看着众人道,“我打得怎么样?”
霆哥儿和顾瑾梅双双过去,一左一右地伸手拽着顾繁的两只胳膊道,“三哥哥好厉害。”
顾皓道,“的确不错,三弟的确有尚武的资质,若是尚武,之后就要走武将路子,要上战场,三婶娘未必同意你去。”
顾繁瞬间蔫儿,无精打采道,“我娘说过,要是我去参军,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顾瑾蓉淡淡道,“做父母的疼爱子女是对的,只是,若是阻挡子女前程,未必就是对的,三弟,你若是真心想去参军,就去找祖母说,祖母是个有着大智慧的。”
顾瑾茜一听就明白顾瑾蓉是在隐射自己的母亲韩氏,怪怨韩氏堵杀了她的前程。
韩景辉立刻附和道,“蓉儿说地对,三表弟,你若是真要走武将的路子,若是实在说不通三表婶,那就去恳求顾家祖母,老人家慧眼如炬,该知晓怎么孙辈们的路子该是怎么走。”
说完又看着顾锦蓉,那眸子里在向顾锦蓉示意:蓉儿,你说什么我就赞同什么,我会一直站在你一边。
顾锦蓉却一眼不看韩景辉。
顾繁得了提醒,立刻又神气活现起来,“谢谢大姐姐,谢谢辉表哥。”
顾瑾茜和三房闹得不愉快,所以此刻她就没有参乎评说。
“五妹妹,该你了。”顾瑾蓉淡声道。
顾瑾梅连忙跑过来,给大家行了礼,道,“我喜欢画画,父亲说,我的画还尚可,我就给三姐姐画一幅海棠图,可好?”
“好,画好后,我送去装裱,然后挂在我的书房里,我就可以天天欣赏了。”顾瑾玥笑说道,笑容真真切切地到了眼底,就好像刚才那一抹伤痛不复存在。
顾瑾梅的丫鬟抱琴就上前帮忙。
韩景辉朝站在外围的他的小厮招了下手。
小厮快步进来。
韩景辉说道,“把萧给我。”
小厮连忙从身侧取下萧,递给韩景辉。
韩景辉接过箫道,“五妹妹作画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来吹奏一曲,祝贺三妹妹生辰快乐,一生喜乐。”
顾瑾玥的心瞬息震颤起来,她想也没想过此生还能听到辉表哥为她吹奏,她不是没听过辉表哥吹箫,只是那都是为大姐姐吹奏的。
今个儿,她的生辰,辉表哥竟然会专门为她吹奏。
顾瑾玥激动地起身,无法抑制的喜悦散发出来,她对着韩景辉屈膝一礼,“瑾玥谢过辉表哥。”她还想说:辉表哥,有今日这一曲,瑾玥这辈子已然心满意足了。
可她只能说那么一句。
韩景辉笑道,“三妹妹客气了,今个儿是你的生辰,作为兄长,理应祝贺。”
看着顾瑾玥那无尽的眷恋,顾瑾茜再次为这小丫头的单恋难过,暗恋是最痛苦的。
韩景辉把萧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悠扬的箫声,轻柔,涓细,似香炉中飘来的袅袅婷婷的烟,又似缕缕轻柔的风,吹佛人的面颊。
渐渐地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
最后百鸟欢鸣。
箫声落下。
不得不说,韩景辉这一曲,称得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闻。
顾瑾茜不由地鼓起掌来,夸赞道,“韩表哥的箫声人间绝品。”
韩景辉连忙道,“二妹妹谬赞了。”
顾瑾茜正要再说,眼角余光瞧见顾锦蓉脸色阴沉下去,心里摇摇头,便就淡淡一笑,“是辉表哥谦虚了。”
然后去逗霆哥儿,“五弟,你呢?除去写字,可还准备了其它节目?”
霆哥儿却道,“二姐姐,你吹笛子好不好,就像在睿王府里,把蝴蝶引来。”
顾瑾茜伸手在霆哥儿脸蛋上轻轻捏了下,“咱们侯府可比不上睿王府,牡丹花盛开,怕是引不来那蝴蝶。”那只能够引来蝴蝶的笛子元祐帝那日又要了回去,说是定情信物,岂能还给她。
所以今日是引不来蝴蝶的。
霆哥儿有些失望,但随后还是高兴道,“那就下一次啊!”
“好,下一次。”顾瑾茜想着问元祐帝要来笛子,在进宫前,给小家伙吹一曲,引上一回蝴蝶让他看一看。
顾瑾茜看着海棠树想了想,道,“二姐姐没有带过来笛子,就唱一首歌吧。”
“好啊好啊。”霆哥儿又高兴起来。
“歌曲名字就叫《海棠无香》。”
顾瑾玥闻言,身子一僵,随即低下眉眼,一地泪水瞬间滴落下去。
清凉的嗓音响起来:
满城微春尚寒,薄烟水湿了海棠色,缘来暗香盈袖。
花开一朵,相遇是清风路过,沾花惹月也惹我。
情深至默却最壮阔,邀月树下酌,执棋子敲花落,诗文逐风悠悠年岁过
……
热热闹闹地过完了了顾瑾玥的生辰,各自散去。
顾瑾茜回到银杏苑,吩咐紫苏拿着一本武功秘籍去给顾繁送过去。又吩咐紫叶送了一盒画料给顾瑾梅。
顾瑾梅的海棠花画的很生动,一个七岁的女孩子能够画到如此地步,已经难得了,只要坚持下去,就算十年,定会是个非常了不得大画家。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旦婚嫁做人妇,这些技艺也就成了记忆了。
她想起来在她的世界里,看过一本重生小说,里面的女主就是酷爱绘画,最后嫁的丈夫非常支持她,十几年后,终于成了绘画大家。
希望顾瑾梅能有幸嫁给这样的丈夫。
宴席散了时,贾氏派人叫走了顾繁。
“姑娘,您说三太太会不会秘籍给撕掉了,这个秘籍很贵重的,要被三太太撕掉了,九台可惜了,奴婢心疼。”
这还真有这个可能,本来就不想顾繁习武,又是她送过去,在贾氏看来,这是故意和她作对。
“那你就偷偷地给顾繁,别让三太太看见不就行了。”
紫苏一听高兴地去送了。
顾瑾茜想到了顾瑾蓉,真没想到,其她人都展示完了,她却说她的手有些疼,弹奏不了了。她说完后,端起茶轻抿着,一副风淡云轻。
顾瑾茜看着她,容貌绝丽,气质高华,仅凭借这些,就是皇后也配了,所以她才心有不甘吧?
可皇宫里最不缺的也是她这样的女子。
就如婉华郡主,更是天成贵气。
“二妹妹该不会生气吧?”顾瑾蓉忽地问道。
“生气?”顾瑾茜也笑道,“怎么会?再说今个儿是三妹妹的生辰,大姐姐便是弹奏也是为三妹妹,我哪里有资格生气,便是三妹妹也不会生气的,大姐姐是手疼,又不是不想给三妹妹弹奏。”
顾瑾玥忙道,“二姐姐说地是,大姐姐,手要不要紧,要不要请回春堂的郎中来瞧一瞧,可不能大意了去。”
顾锦蓉脸色一沉,但还是道,“不要紧,过了两天就好了。”
还有韩景辉,心疼地,恨不得是自己的手替代顾锦蓉的手疼,可顾锦蓉一点没有感受道。
突然门口传来说话声,“姑娘,春琴姐姐来了,请姑娘去一下玉沁苑。”
“我这就过去。”
顾瑾茜便带着素心和林妈妈去了玉沁苑。守门丫鬟说云氏在内室里,顾瑾茜绝色有些不对,脚下的步子就快了些,进了内室,见云氏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
“娘,您怎么啦?”顾瑾茜快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