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在扶施的城脚响起。其实,声音根本不剧烈,但这绝对是这个时代人类造出来的最大声响,已经足以让战场上的所有人为之色变。
而随着这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就在那夯土筑造的城墙下,一股浓烟冲天而起,而伴随着浓烟的,是一股黑红色的火焰,翻滚扭曲着冲上了霄汉,就如同地狱的恶魔猛兽,扭曲着张牙舞爪,让所有仰视的人不由得魂飞魄散。
而那高大坚固的夯土城墙,在众人的眼中,在这声巨响和浓烟火焰中,猛的往上一鼓,然后缓慢的解体,喷溅,最终崩塌。
浓烟烈火落下了,粉碎的城墙的夯土砖石落下了,整个战场,变得死一样的寂静,所有的人都被这天雷的威力吓住了,一个个都成了陶俑泥塑。
“大唐天雷,威震天下,将士们,杀啊——”
原本安排好的台词,竟然没有人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呐喊,只能由赵兴亲自操刀,声嘶力竭的嘶吼。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赵无疾猛的惊醒过来,对着手下狂吼:“君上神威,天雷相助,兄弟们,扶施破了,杀啊。”
2万多将士也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看着已经崩塌一丈多宽的坚固城墙,他们已经不是兴奋,而是疯狂了,一起高呼:“君上神威,天雷相助,杀啊——”然后以一种疯狂的心态,又如潮水回朝一般,冲向了扶施,冲向了缺口。
站在城头的白起,突然看到敌人如潮水一般褪去,他并没有因为击退敌人而沾沾自喜,反倒自己的心更加揪了起来。
而他突然听到敌人的阵后一遍又一遍的“君上施放天雷,全军将士后退躲避。”的呼声,下意思的也想躲避一下,但城墙没有退路,于是他就坚定的站在城头,稳于泰山。
“赵兴,神棍是吧,我倒是想看一看,你到底有什么鬼把戏,能转眼间破了我这固若金汤的扶施城。”
扶施城,在这个天下的确可以称之为固若金汤,因为这个年代的城墙都是夯土筑造,但自从代郡出现了砖瓦之后,为了加强这座城池的防御能力,秦人特意耗费无数,烧制了青砖,用糯米做粘合剂,在这座城墙的夯土外,又加固了一层青砖。
白起对自己脚下的坚城充满了信心。
就在他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危险的时候,白起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城墙,猛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在敌人放置木箱的那个地方,猛地闪现了一道亮光,其亮度就如同闪电一般,让人感觉刺目。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听声音总可以比拟巨雷,一股浓烟烈火冲天而起。接着那段城墙就猛地往上一拱,无数的碎石泥土,从那段城墙冲天而起,夯土砖块倾盆而下。
再看上去,那一段完整的城墙,连带着上面的将士,突然间塌陷下去,整个城墙被这个天雷炸出了一段巨大的缺口,在内外铺成了两道斜坡。
静,死一样的寂静,白起只看见了自己的将士,就像见到了魔鬼一样,木呆呆一动不动,许多将士就苍白的脸,带着脸上的一缕缕血迹,扭曲的表情,丢掉了他们手上所有的东西,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拥挤的向两面逃命,有一批又一批将士,被推搡着挤到了城下。
但更多的将士,就直接跪在了残垣断壁之上,盯着如暴雨一样落下来的砖石,在那里拼命的磕头。
时间似乎过了永恒,白起的耳中突然间灌进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哭喊声喊叫声,城外敌人的疯狂冲杀声,简直让他震耳欲聋。
他的头盔上噼里啪啦的泥土的敲打声,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猛的清醒了过来。
他听到了自己的属下将军们疯狂的呼喊:“是天雷,唐君神仙召唤来了天雷,我们败了,我们败了。”然后一向以悍不畏死闻名天下的秦军,就那样跌跌撞撞,带着无限的恐惧,逃下了城头。
“这个天下就根本没有神仙,君子不乱立鬼神,这根本就不是天雷。”受过高深教育的白起麻木的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越是受过高深教育的人,对鬼神之说越是怀疑,越是受过高深教育的人,对鬼神只有敬而远之的礼拜,却绝对不虔诚的相信。
“那不是天雷,那是赵兴捣的鬼,将士们不要逃跑,守卫城池。”白起声嘶力竭的对着自己的将士们大吼。
但这个年代99%的人,都是没有文化的人,都是愚昧的人。而越是愚昧的人,就越相信鬼神的存在,尤其是在他们亲眼看到,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物,不合常理的事物的时候,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鬼神的力量。
尤其是那个唐国的君上,早就有神仙之名,而他事先高呼的,他要借助天雷的宣告,更让这些士兵们相信,这是天雷破了扶施城。
天神是不可抗拒的,也是无力抗拒的,不管那个狼狈不堪,却神情坚定的年轻都尉如何呼喊辩解,都不能改变士卒们的信念。
而就在白起声嘶力竭的呼喊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神情麻木的士兵,嘴里念叨着:“敌人有天神相助,我们完了,我们完了。”然后直接一把推开这个本该不敢仰视的将军,跌跌撞撞的往城下逃跑,因为恍惚,竟然直接冲出了马道,木头一样跌倒到了城下,竟然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而那些靠近爆炸点的将士也逃了过来,他们的眼角鼻孔口角,都有一缕缕的血丝流淌,配上那苍白的脸,简直就是地狱中的小鬼出现,脚步虚浮晕晕乎乎摇摇晃晃,不断的有站立不稳者跌倒在地,被袍泽践踏而死。
白起站在这里愣了片刻,看看如潮水一般的敌人,跺跺脚,叫起身边亲兵侍卫:“我们走。”直接冲到了城下,然后跳上自己的战车,也不管御戎上没上车,抓起马的缰绳一抖,大吼一声:“架——”直接开始飞奔。
他不是去军营招呼剩下的将士,而是直接冲向了南门。沿途上,招呼了自己的骑兵将士,也不管前面密密麻麻奔逃的自己的将士,就那么撞了过去,沿途留下一地的伤者。
奔到南门,对着守城门的军官大吼:“等我骑兵冲出,立刻关闭城门,不得放一个人逃出。”然后驱车而出。
配置的五千骑兵没有参与守城,但他们也听到了城墙上那巨大的爆炸声,然后就看到了将军独自驱车冲了过来,大家遵照命令,直接跟着冲出了城门。
还没等骑都尉上前询问,白起勒住了战马,调转了马车,对一脸迷茫的骑都尉大声下令:“封锁扶施,不管是任何人出城,杀无赦。”
骑兵都尉大惊:“难道我们的将士也杀吗?”
白起面无表情的回答:“不管是谁,一个活口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