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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医生

潦倒者的情书 打字机 9576 2021-08-03 11:35

  沈医生好神奇。

  季玩暄坐在食堂的桌子前,迟钝的大脑里忽然转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高三那年他也发了这么一次烧,但费力从床上爬起来后,小季仍然义无反顾地眯着睡眼在冬日漆黑的清晨上学去了。

  冬天大家穿得都多,教室里还有暖气,早读时很容易昏昏欲睡。最近高三压力颇大,老师们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在巡查老师快要过来时才敲敲黑板提醒一下。

  发着高烧的季玩暄藏在迷迷瞪瞪的人群中,眼睛半睁不合地盯着语文课本,看起来甚至比大多数人还精神几分。

  没有人发现这人烧得快要昏过去,直到第一节课下,沈放才预知一般地从对面楼层跑上来,径直走进高三(1)班的教室,绕过三排桌椅,在过道扶住了从座位上直直倒下来的季玩暄。

  太神奇了,沈放是小精灵吗?

  沈放:“……”

  季玩暄病后更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嘴,他抬起手示意自己刚才是在胡说八道,低下头老实地吃完了最后一勺皮蛋瘦肉粥。

  沈医生猜出他的患者还没吃饭就来了医院,于是在离开门诊部后,他先带季玩暄去员工食堂要了一碗清粥。

  沈放叫他先吃,自己出去一趟,结果刚回来就听见这人在自言自语说人坏话……好吧,也不算坏话。

  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依旧很烫。

  沈放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小药盒和计时器,嘱咐道:“过半个小时就着温水吃掉,我今天可以早走,你怎么回去?”

  季玩暄想得挺美,呆呆道:“你要送我吗?”

  沈放弯下腰离他近了些,眼睛闪烁着什么,语气却很克制。

  “你想我送你吗?”

  季玩暄仗着生病诚实地点了点头:“想的。”

  沈放站起身来不看他,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而又缓地呼了出来。

  季玩暄拿不准他愿不愿意,小声补充:“我自己走也行,地铁站离家很近。”

  他越说声越小,也不清楚到底想不想让人听见。

  但沈放听力不错,一个字没落地进了耳朵。

  早高峰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沈放皱了皱眉,却被季玩暄误会了意思,忙不迭地补救:“谢谢沈医生今天帮我,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他是认真的,但这句话俨然已成为当代人客套话的代表。

  沈放的表情冷淡了下来:“过几天?”

  季玩暄眨了眨眼睛:“……什么?”

  手机震动了两下,沈放看了一眼便又把它放回白大褂的兜里。

  他看向季玩暄,很认真地问道:“要过几天,请我吃饭?”

  人在病中容易幼稚,他也病了吗。

  季玩暄脑袋一热,干巴巴道:“要不就今天吧?”

  沈放点了点头:“Deal. ”

  于是季玩暄现在又回到了心内的候诊厅里,支着下巴等沈放下班。

  沈医生很忙。

  他好像颇得病人和同事信任,整个下午都脱不开身,但看起来仍有种应付自如的帅气。到时间了还能记着过来提醒季玩暄吃药,比计时器都准时。

  “用这个吃药。”沈放递过去一纸杯温热的白水,又在他手边放下了一个玻璃杯,外围一圈是莫兰迪灰的橡胶套,很精致。

  “我接了开水,烧开放了一会现在还有点烫。等会再喝,但也别放凉了。”

  沈放的嘱咐都是祈使句,季玩暄白长了他小半岁,乖得跟他儿子似的,说什么都点头,末了还红了红脸,挺不好意思地推辞:“我感冒了,用你杯子不好吧。”

  沈放安静地眨眼,反应两秒后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浅笑。

  “是新杯子,我没有用过,不过刚才用开水烫过了,很干净。”

  季玩暄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脸更红了。

  还好他发烧了,脸再红都有借口。真好,明天会更好。

  医生本来还想让他去值班室睡一会儿休息休息,但季玩暄却不好意思得有些上头,摆摆手说自己在外面透气就好。

  沈放也没为难他,只是又转了一圈回来时,给季玩暄添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对人实在是太周到了。

  季玩暄又感动,又失落。

  旁人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也如山去,吃完药没一会便明显地感觉身上渐渐松快起来。

  但此刻季玩暄身上披着沈放的衣服,手里捧着沈放的水杯,低下头发呆时,却觉得脸上又开始有些发烫了。

  青年不自在地揉了揉脸,站起来的时候身形微微一晃,外套险些掉下来。季玩暄连忙抓紧搭好,又抱紧了玻璃杯,晃晃悠悠地要往外面转。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他又掏出手机慢吞吞发了一条微信:“我四处转转,很快回来。”

  上一条信息还是小半月之前,那个害他摔了手机的“嗯?”。

  季玩暄倏地举起温热的玻璃杯贴到脸颊上,连蹦带跳加小步地消失在了这片让他不得痊愈的危险地带。

  但散步也排遣不了他温水煮过的脑子里此刻过于纷杂的心绪,他又想起了最开始沈放带他离开候诊厅时的画面。

  “除了发烧还有别的症状吗?”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的青年有着很可靠的背影。

  季玩暄摇了摇头,沈放刚刚好没有看见。

  小季身体素质好,难得发烧一次也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如果蒋韵清没打那两个电话,沈放也没出现,他完全可以忍着浑身的酸软和忽冷忽热,一个人放弃挂号、打车、买药、回家。

  但蒋韵清刚刚还嘱咐他好好休息,沈放才说过会给他走后门……他说了吗?说了吧……

  季玩暄垂下眼皮,任由自己出声撒娇:“不只是发烧,我浑身都好疼的。”

  “……”

  沈医生步子一顿回过头来,没能看清季玩暄的表情,只瞥到了他烧得泛红的耳根。

  “没关系,”他放柔了声调,像哄小孩一样,“我都会治。”

  季玩暄:“……”

  啊,好丢人啊。啊。啊啊啊。

  季玩暄抓着沈放的大衣抓狂地蹲了下来。

  丢死人了!沈医生估计都在心里笑死他了吧?只是顾及着情面才没笑出声吧?!

  季玩暄像得了狂躁症一样站起来跳了两下,一溜烟蹿走了——不过蹿也没蹿出去多远。

  停在血液内科的大门口,季玩暄好似反应不过来一般,站了好半天才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过热的脑袋像被浇了冰水,瞬间便清醒了。

  他可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季凝生病那半年,他就在家、学校与医院之间三点一线,到最后几乎都住在了这里。

  “您好,需要帮助吗?”

  季玩暄转过头,瞧见一个睫毛弯弯的鹅蛋脸小护士。

  小护士眸光亮晶晶的:“我看见你来来回回走了好半天啦,是在找什么吗?”

  季玩暄立刻笑了起来:“谢谢你,我只是在想事情,打扰到人了吗?”

  青年的笑容很少有人能拒绝,小护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没有……我……”

  她的目光落在季玩暄怀中的保温杯上,瞬间表情就不对劲了。

  季玩暄挑了挑眉,举起杯子晃了晃。

  小护士的视线紧跟着他的手,指东不打西,举上不看下。

  季玩暄:“……”

  小护士:“……”

  季玩暄:“你认识这个杯子……的主人?”

  小护士一脸悲愤:“这是我送给沈医生的。”

  哦豁,尴尬。

  季玩暄干巴巴地和她一起埋怨:“……沈医生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小护士姓亓,闺名一个单字宝。

  季玩暄无所事事,跟着她到了护士站,趴在台子上看人家整理病例。

  “所以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杯子的价值?”

  季玩暄歪着脑袋,轻轻用修剪齐整的指甲磕了磕保温杯的杯壁。

  沈放年初过生日的时候,隔壁科暗恋他许久的实习小护士红着脸送了一个名牌玻璃杯给他,寓意是“一辈子”。

  作为一个非常厉害的富二代,沈放完全没看出来这貌似平凡无奇的玻璃杯值多少钱,但礼貌倒是不缺。

  在一个月后亓宝过生日时,他投其所好,送了女孩一套完整的昂贵杯具。

  “……”

  季玩暄把脸埋到臂弯里,闷闷地笑了出来。

  亓宝对他噘了噘嘴,眼中却也溢出几分笑意:“其实也挺好的,如果他知道这个杯子和他送我的礼物一样贵的话,从最开始就不会收的。”

  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知道沈医生不喜欢我啦,能骗着他收下我的礼物我就心满意足了。反正我也不差钱。”

  季玩暄为最后一句话肃然起敬:“竟然是亓大小姐,失礼失礼。”

  亓宝谦虚抱拳:“哪里哪里。”

  走廊的尽头传来护士长说话的声音,两人立刻双双站直。

  季玩暄摆出一副忧郁的神情:“可以帮我查一下顾晨星在哪个病房吗?”

  亓宝很快进入状态,在电脑边做出查询的姿态:“稍等,我查一下。是早晨的晨,星星的星吗?”

  季玩暄别开脸,郁郁不忍道:“不是,是灰尘的尘,猩猩的猩。”

  护士长路过他们两人,目光似有若无地投了过来。

  亓宝非常敬业地安慰季玩暄:“您别着急,我们医院有着全市最好的医疗资源,相信顾尘猩先生会很快好起来的。”

  护士长走了。

  季玩暄忍着笑问道:“大小姐,你是哪个科的护士?”

  亓宝坐姿依旧很端庄:“最近在肛肠科实习。”

  两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笑弯了腰,同时还都记着死咬住嘴唇不能出声,免得再把护士长招回来。

  季玩暄费了好半天才重新趴回咨询台,揉着眼角笑出的生理泪,颤着声音道:“其实他也不一定不喜欢你……”

  别看沈放那个性冷淡的模样,礼数一向做得分毫不差,在不知道礼物价值的情况下回送给对方那么昂贵的东西,原因可想而知。

  顾晨星说了,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他走在一起。

  还记得沈放的文件夹一吗,里面是心上人的录音。

  如果是这个女孩的笑声的话,的确值得珍惜。

  亓宝还趴在桌子上颤个不停,没有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

  季玩暄的目光投向耳畔被玻璃杯折射成反向的长长走廊,笑容没有变浅。

  只是眼底有些疲惫。

  大楼的另一侧。沈放今天难得按时准备下班,没有像往常那样准备独自加班到很晚。

  同事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最好事的那个凑过去,好奇问道:“你今天有约会吗,小沈?”

  沈放被他问得一愣,略略思索后点了点头。

  “??!”

  他回答得轻松,走得利落,留下一大堆人站在原地,被这个爆炸性的新闻激出千层浪花。

  季玩暄刚才又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了下自己现在的位置。语气十分正常,还配了个笑脸。

  沈放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地点。

  很正常,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门诊部与住院部之间有一个小花园,大大小小排列着漂亮的花坛。

  时值初夏,花开得正漂亮,沈放远远地便看见了伸着两条长腿发呆的季玩暄。

  那夜被打碎的梦境重回脑海,十几岁时坐在花坛边自言自语的少年与此刻仰头看落日的修长背影融为一体,平行空间重叠在橙红的晚霞中,奇妙得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颜色。

  沈放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步伐却变得轻快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季玩暄一点也不惊讶地歪歪脑袋,像是把落日的余晖全部收进了唇边那样笑道:“我们去吃鼎尚鲜吧!”

  “好……不行,”沈放摇头,“海鲜是发物,你还病着。”

  季玩暄世界观都崩塌了:“淡水鱼也算海鲜?那么清淡的养生锅,我只要喝一碗汤就会立刻好起来了。”

  沈放不想同他商量:“换别的。”

  季玩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你看吧,我能想到的应该都不合适。”

  沈放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

  沈放:“……”

  季玩暄又笑了起来,眼尾还泛着红晕,不知是烧退的余温,还是晚云蒸出的霞蔚。

   

  我没有妈妈了,沈放。

   

  沈放眼皮一跳,蓦然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

  季玩暄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笑容。

  但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他径直走过去蹲到季玩暄的面前,看着他怔忪的双眼,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和我说。”

  ※※※※※※※※※※※※※※※※※※※※

  小护士叫亓qí宝,不是元宝!不是情敌!

  另外大家好像都很好奇,那我有话直说:不算(好多篇)番外,正文大约在2月20左右完结,他们彻彻底底完全复合是在2月初,但是前前后后都是甜啦!

  回头看过去,这是我非常喜欢和自豪的一个故事,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小季现在正在拼了命的跑着去拥抱放哥的路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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