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季玩暄与彭也肩并肩,做贼一样溜进了校园。
如果彭主任今天也能慧眼逮住他们,就能听见这两人正在鬼鬼祟祟地进行紧张交流。
彭也手心有些冒汗:“……我们该怎么做?”
季玩暄也有点结巴:“昨天不是在麦当劳编了一下午剧本吗?照做吧。”
他听了聂子瑜的话,感觉过来人就是有办法,立刻决定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季玩暄玩得好的女生并不多,除了温雅只剩下彭也。前者现在正和郑禧不清不楚,他不敢染指体委的心上人,只好将心思动在了二彭身上。
虽然有点对不起学长,但是借这个机会,也能让彭也好好想想,她到底喜不喜欢那个人。
在电话里陈述了自己的请求与建议后,女孩子沉默了半分钟,当季玩暄犹豫着要不要算了时,彭也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五一广场见面,挤在冬日寒风中的甜品站外凑出了第二支甜筒半价,一拍即合。
但周末回来,彭也还有点纠结:“可我不想和你亲嘴儿。”
季玩暄:“……剧本里也没这项啊。”
彭也还在犹豫:“那我们需要牵手吗?”
两人陷入沉思,默契地哆嗦了一下。
季玩暄:“这些先不考虑,我们先回去宣传一下吧。”
彭也猛点头:“好好好好好。”
季玩暄的桌筐里常年放着一只大大的糖罐,里面从巧克力到水果糖应有尽有,大家虽然觊觎很久也没好意思真的张口。
但没想到这天早上,小季却主动抱着他的宝贝糖罐,从高二(1)班第一排开始,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往外送。
宁则阳一脸纳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校庆不是过了吗?”
季玩暄没有理会班长随时随地的政治发言,只是看着自己空了一半的糖罐,用足以让四周同学听到的音量慢吞吞解释:“我的喜糖。”
同学们:“……”
同学们:“???!!”
同一时间,彭也正站在高二(6)班的讲台前,轻咳一声将背书的同学全部吸引过来。
“有一个事儿,呃,也不重要,一班的季玩暄给大家买了糖,放在我座位上了。大家来取一下吧,人手一颗。”
有人举手:“只有我们班?”
彭也“嗯”了一声:“我们班,和他们班。”
青春期少男少女对这种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超章鱼保罗对世界杯的预测,诡异的沉默之后,大家开始默契地拉长音起哄。
消息传得飞快,季玩暄课间糖还没发完,就被隔壁顾晨星急吼吼地叫了出来。
“你闹哪出?”
季玩暄把糖罐递给同学示意他们自取,拉着顾晨星往隐蔽处走。
“你小点声,我和二彭演戏呢,帮她摆脱学长的追求。”
顾晨星甩开他的手,眉头紧皱:“拉倒,那你和沈放呢?你到底演戏给谁看?”
季玩暄:“……”
他破罐破摔地踢了踢墙裙:“对,我是演给他看,顺便绝一绝我乱七八糟的心思。演也演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季玩暄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顾晨星越看越上火,伸出手狠狠搓了搓他精心收拾过的发型。
哪怕是因为暗恋心焦憔悴的这些日子,季玩暄也坚持每晚洗头,第二天再骑着自行车一路飙到学校,让冬日的寒风为自己吹出一个英俊帅气的蓬松发型。
顾晨星气得都笑了:“得,你自己且作,看以后怎么收场!”
沈放在上午大课间爬上楼梯,刚一走进高二同学的领域,便隐约觉出些不对劲——这些被教学评估搞得十分麻木的学习机器今天像是终于通上了电,彼此三三两两凑成一堆,相对而视时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兴奋的火花。
高二(1)班与高二(6)班犹甚。
季玩暄的座位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逼问他与彭也交往的细节,昨天编的剧本根本不够用。还好小季文学底蕴不错,现编也来得及。
他头皮发麻地讲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心里暗自庆幸——等过几天大家热情不复就会消停下来了,还好他没求温雅帮忙,不然每天都得面对面演戏,太累了。
“季玩,有人找。”
门口有同学喊了他一声,季玩暄一回头便看见了沈放的身影。
“……”
终于来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抱着几乎空空如也的糖罐走了出去,指尖都被捏得有些发白。
沈放察觉出今天的气氛不太寻常,但莫名地,他很不想出声询问,只好用原本找过来的目的回避:“你的琴盒,我……”
“琴盒?”季玩暄成功被他的话题吸引,笑着接话,“差点儿忘了和你说,那点儿小伤已经搞定啦,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放眨了眨眼。
季玩暄单手塞进糖罐里,掏出他特意为沈放留下的进口巧克力,面不改色道:“我的喜糖,你尝尝。”
“……”
沈放被他一句话弄得失声,好半天才开口,嗓音涩得发疼:“什么?”
季玩暄眼神失落落没有焦点,压根儿看不清对面人难看的脸色,强撑着又说了一遍:“喜糖,我和彭也的喜糖。”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最后,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撒过这么大的谎。
季玩暄心要跳出嗓子眼,挣扎着想抬头,沈放却已经伸手从他掌心取走了巧克力。
指尖自掌心轻划而过,很轻,却像是一把极快的利刃,心上的鲜血都没来得及及时作出反应淋漓滚落。
“恭喜。”
生平第一次动心之后,紧接着就是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做好表情管理。
沈放把糖果攥在掌心,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季玩暄也一反常态地垂着目光沉默不语,两人连对视的瞬间都没有。
“哟,又来迎我呢。”
英语老师夹着教案走过来,嘴角挂着永不消散的笑意,一脸好奇地打量起他们两人。
“咦,这不是小放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报道那天带你们逛学校的那个人。”
沈放抬起头,模糊地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确实有几分眼熟。
“林老师。”
“呃我不姓……”
小李老师瞧出他们两个的神情都不大好,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算了,姓什么无所谓。不过你怎么到楼上来了,你们两个认识啊?但现在快上课了,有什么话下节课再来吧。”
季玩暄还在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出神。
沈放沉默地看着他。
久久的,少年终于挤出一个勉强还算温和的“嗯”,走了。
季玩暄还在发呆。
连数理化都不会让他的脑筋打结,但季玩暄总有办法把自己从崩溃边缘小心翼翼地拉回来,再一把推回去。
年轻的老师看着呆愣愣倚在门边出神的学生,轻“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去吧。或者你还想给我也发一颗糖?”
季玩暄回过神来,被他说得笑了一声,但嘴角咧得很牵强,比哭还难看。
顾晨星这个乌鸦嘴。
不管搞没搞砸,反正他已经亲手给自己的心脏凿了个大窟窿。
“老师,您喜欢吃大白兔吗?”
“喜欢喜欢,哪呢?来一颗。”
“哦,我已经发完了。”
“……下次心情不好不要戏弄老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