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天已黑透,季凝收着碗筷突然想起来:“差点忘了!小沈,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都这么晚了他们要担心的。”
季玩暄话接得很快:“妈妈,小沈可独立,一个人住。”
季凝没多问,自然地转移话题:“既然这样,天晚了不安全,明天还是周六,小沈要不然干脆住在我们家吧?”
试问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聂子瑜:“厉害,厉害。”
季玩暄:“一般,一般。”
两人在手机里吹捧过一个回合,聂子瑜便隔着一间小院子打来了微信电话:“你对象呢?”
季玩暄压低了气声:“你稍稍声。他去洗澡了。”
聂子瑜长长地“哦”了一声:“马上就要第一次真的同床共枕了,你激不激动?”
季玩暄挠挠头:“还行吧,不过确实和顾晨星睡一张床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
小聂叹了口气:“小顾听见又得伤心了。”
小季小声嘟囔:“小沈刚才也古里古怪的。”
本来季凝问完要不要留宿沈放还完全没想到,有些惊讶,季玩暄便扭头和他解释:“没关系啊,顾晨星路拆来我家晚了,十次有八次都会住下来。”
然后沈放就满怀沉思地去洗澡了。
聂子瑜没听清他念叨什么,只挑自己感兴趣的问:“你屋子里没啥不可见人的吧?”
季玩暄环视了一圈卧室——不大,胜在整洁,只有书桌堆满了各类试卷练习册,看起来没什么章法。
他从床上爬起来,咽了口唾沫:“我突然感觉到紧张了,姐。”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将是对象第一次进自己的房间,多亲密的关系啊。
耳机不知道被扔在哪了,季玩暄开了免提便把手机丢在床上,满屋子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拾掇那个。
季凝推门进来的时候,季玩暄正站在板凳上打扫书架上的积灰,很夸张。
季凝:“……”
季玩暄声都劈了:“妈妈!”
聂子瑜反应快,立刻在手机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季姨晚上好!”
“晚上好,”季凝把两罐酸奶放到书桌上,新鲜道,“你们两个这么款呢,一喊就能听见的距离还得打个电话。”
聂子瑜声音带笑:“我家老大爷都睡了,这不是怕一喊吓着他吗?您又进屋给豆子送什么好吃的啦?”
“酸奶,他和同学一人一罐。”
聂子瑜夸张道:“我也想吃!”
季凝笑了出来:“过来拿,吓不着你家老大爷。”
聂小鱼哄人一绝,季凝也没过问儿子要窜上房顶贵干就出去了。
她一走,季玩暄也突然没了兴致,灰溜溜从板凳上落地,盯着自己的灰头土脸发呆。
“噔噔噔。”门被敲了三声。
季玩暄和紧张一起抬头:“请进。”
细长好看的手指拧开门锁,沈放穿着季玩暄宽大的短袖短裤走了进来。
季玩暄新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还挺合适的。这身当时买大了,季女士也忘了帮我改尺寸,只试过一次就闲置了,原来就是为了等着你呀。”
沈放挑眉:“顾晨星和路拆来留宿也穿这身吗?”
“……”季玩暄站在他面前皱了皱鼻子,“不!他俩连床都不能睡,我在地上给他们铺床!”
他炸毛的样子很好笑,沈放本来就只是逗他,收到回应后想伸手揉揉对象的头,却被这人灵活地闪开了。
“我好脏的,去洗个澡先,你先在这里休息,打游戏看书发呆都行,桌上有酸奶,help yourself.”
沈放“嗯”了一声,在人走后也不知做些什么好,拿起一罐小酸奶走到了书架前,想看看季玩暄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读什么书没仔细看,倒是让他一眼看到了藏在角落的什么东西。
沈放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出来——水晶底座,奇怪的缺口,这是半截奖杯。
季玩暄揉着湿头发回来时,沈放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干些什么。
厚厚垒起的书册挡住了他小半身形,季玩暄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看到他正在摊开的试卷上读《1984》,酸奶才喝了一半。
“这么爱读书呀。”季玩暄揶揄他。
早在他进屋时沈放就察觉到了,这会儿才把书合上,抬头看他:“要在地上铺床吗?天晚了,得早点铺,不然会吵到阿姨。”
他说得很认真,刚才也许一直在深思熟虑这件事,有点可爱。
季玩暄拉着他坐到床上:“懒得铺了,你头发还是湿的,等我给你擦擦。”
沈放眨了眨眼没说话,季玩暄已经从柜子里取出干净毛巾过来,站在他面前直接帮人揉起了脑袋。
“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沈放老实回答:“舒服。”
季玩暄“哦”了一声:“书里也是这么写的吗?”
沈放:“……”
季玩暄忍着笑按住沈放的脑袋不让他抬头,自己的肩膀却不受控地一直打颤。
“我姐姐是不是给你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放:“……嗯。”
季玩暄笑得不行了,松开手坐到了他身边:“她在逗你玩呢,别当真。”
沈放缓缓扯下掉到眼前的柔软毛巾:“可我觉得书里有的部分说的很对。”
季玩暄笑着要躺下来,被沈放拉住帮他擦起头发:“什么?”
沈放看着他的头顶,动作小心又细致:“书里说对喜欢的人要坦诚。”
这就是他在公园门口想问的话——大家都说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是坦诚,但季玩暄却告诉他一辈子的隐瞒也没关系。
“大大方方的隐匿也是一种坦白啊。”
季玩暄的眼神被热水蒸得水盈盈的,像一泡山间的温泉。
“书里和我说的东西不一样——在我们两个共同的事上坦诚是原则,但我同时也尊重你的个体。谈恋爱不代表要把自己从里到外剖得一丝不挂,我想了解你,但也尊重你。我说得是不是很好?”
小季卖瓜,自卖自夸。
又换成季玩暄跪在他面前帮忙擦头发了,沈放垂着眼睑,沉思后很轻地开口:“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以前也不感兴趣,很多东西都不了解。那些交往应该做的事情,逐次进行的步骤,我都没有概念。我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喜欢你。”
季玩暄跪在他面前,被最后一句话几乎捏软了呼吸。
“那样就够了啊。”
他坐下来与沈放平视,很认真地解释:“没有应该做的事,也没有被框死的步骤。”
每一段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用学他们。嗯,你只用喜欢我就好了。
季玩暄笑了出来:“所以我们为什么刚洗完澡就聊这种严肃话题啊?”
沈放也弯了弯嘴角:“那我们聊什么?”
已经快十一点了,再这么互相揉下去头发一晚上也干不了。
季玩暄溜出去拿了浴室里的吹风机,回来插在自己的床头,开着风呼呼地帮沈放吹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小名的?”
沈放眼皮跳了一下:“……顾晨星告诉我的。”
小星星在他俩的故事里出现频率可真高啊,要不是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异性恋,没准就会被误认为苦情男二号了。
季玩暄好奇道:“好好,你有小名吗?除了好好。”
沈放点头:“抱抱。”
怎么还撒娇,季玩暄关掉吹风机,摸了摸他蓬松暄暖的发顶,抱着沈放又问了一遍:“你小名是啥?”
沈放:“……就是抱抱。”
季玩暄:“……还挺别致。”
那就再抱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