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散了?”皇太极停下脚步等玉儿走来,仔细看一眼,便问,“怎么气色不好,身子不适?”
大玉儿摇头,关心道:“皇上也该休息,眼睛里都是血丝,昨儿尼满还被姑姑训斥来着,说没伺候好您。”
皇太极转身问:“皇后责备你了?”
尼满赔笑:“皇后娘娘那也是在乎皇上,皇上太勤政,奴才也不能拦着啊。”
皇太极展臂松松筋骨:“是该松快松快,想去骑马。”他看向玉儿,问,“你去不去?”
苏麻喇忙道:“皇上,娘娘她……”
大玉儿却拦下了,欣然答应:“去啊,皇上好久没带我去骑马了。”
“这就走,让他们把东西送来。”皇太极拉起大玉儿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尼满催着苏麻喇赶紧去准备行装,苏麻喇一脸的为难,轻声说,“大总管,主子她今天不舒服,我们刚要回去休息呢。”
尼满皱眉:“可是,娘娘她自己答应了。”
苏麻喇叹道:“是啊,没法子了,您稍等,我这就去拿主子的骑马装。”
皇太极带着大玉儿,坐马车去往城外马场,一路经过市集,因道路戒严,看不到城里的热闹,她趴在窗上轻轻叹,皇太极闭目养神道:“想出去逛逛?”
大玉儿却说:“是姐姐想去逛。”
皇太极睁开眼,玉儿说:“姐姐坐月子闷得慌,齐齐格答应她,出月子后请她去王府里逛逛。但是姐姐说,很想逛一逛盛京城,要不带侍卫的那种,走在老百姓当中。”
皇太极又继续闭目养神,大玉儿问他:“姐姐对你说过吗?”
“没有。”皇太极摇头,“她很少向我要什么。”
“那就给她一个惊喜,等姐姐出了月子,带她出去逛逛,不要带着侍卫,别让道路戒严。”大玉儿说,“就你们两人,像普通人那样,去赶个集。”
皇太极睁开眼:“你呢?”
大玉儿满不在乎:“你从前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会溜出去的,盛京城我不稀奇。”
皇太极道:“那你想去哪里。”
大玉儿笑:“北京城,将来入关后,天下大定,你得空了,只带我一个人去逛北京城好吗?”
皇太极眉头舒展,张开怀抱,让大玉儿过来,两人依偎在一起,大玉儿重复道:“你千万别忘了。”
马车缓缓去向马场,皇帝心情极好,大玉儿心情也不坏。
她现在学得聪明,知道如何能让皇太极高兴,虽然要花费些心思,可结果是好的,大家都轻松不是吗。
她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更不需要虚情假意,反正最在乎的,这辈子注定得不到了。
跑马场上已经冒出浅浅嫩绿,大地正努力地复苏,马蹄的踩踏会让绿草更茁壮坚韧地生长,假以时日,便又将恢复芒芒葱绿,这是大自然的骄傲。
大玉儿今天不大舒服,没能疯跑起来,之后坐在皇帝怀里,倒是畅快地跑了几圈,心口那阵莫名的烦闷也散了。事后对苏麻喇说,她一定是在宫里憋得太久,出来散散就痛快。
而皇太极带着庄妃骑马,在盛京城里早已不新鲜,如今科尔沁三位,中宫皇后把持大权,宸妃产下皇子,年轻貌美的庄妃哄着皇帝高兴,整个后宫是她们的天下。
宗亲大臣们,表面上阿谀奉承,心中实则十分忌惮。
礼亲王代善,因儿子岳托在皇太极面前抬不起头,虽然皇太极已经见他且宽恕他,更是把岳托交付给他来看管,可代善终日惶惶不安,上了年纪的人,便是病倒了。
同是这一日,皇太极和大玉儿在城外骑马的时候,济尔哈朗来礼亲王府看望堂兄,随口提起皇帝此刻在干什么,代善问:“是和庄妃一起?”
“是啊,和庄妃娘娘在一起。”济尔哈朗道,“皇帝虽然盛宠宸妃,对庄妃还是很念旧情的,庄妃又古灵精怪,当然知道如何讨皇帝喜欢。”
“古灵精怪?”代善冷笑,“老弟啊,你太小瞧人了。”
济尔哈朗道:“怎么了,难道她天天去书房,还真学出什么本事了?不过是知道皇帝喜欢看人读书,闹着玩哄皇帝高兴的吧。”
代善道:“有机会你去打听打听,再来和我说这些话。”
济尔哈朗却说:“我打听内宫妃嫔的事,你不怕皇太极要我的脑袋?”
代善苦笑:“是啊……我老糊涂。”
济尔哈朗将四下看了看,问:“二哥说句实话吧,岳托到底怎么了,我们打朝鲜时,宫里闹的疫病,又是怎么回事?”
代善眯着眼睛,他的胡子已渐渐花白,他道:“给我留一点面子吧,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何必捅破。”
“要我说,不是二哥你的面子留不留,而是皇太极他太沉得住气。”济尔哈朗说,“跟了他越久,越摸不透他的心思,过几天,八阿哥满月喜宴,大家都在说,皇帝会不会宣布立太子。”
代善皱眉:“不会,皇太极不会这么急躁,虽然他为了八阿哥大赦天下,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他要捧这个儿子,但真的把那么小的东西推上东宫储君,豪格的心他就彻底失去了。对他而言,豪格还是可用的将帅,他不会轻易放弃。”
“就是那么小的东西,能不能长大还不知道。”济尔哈朗说,“皇太极何必给一个孩子这么大的福气,不怕把他压死了。”
代善摆摆手:“帝王气盛,帝王对我等要有戒备之心,可也要有万万人之上的霸气。他就要让你们知道,他不怕你们生异心,不怕你们起歹念,所有的歪门邪道都只能被他踩在脚底下。不然呢?一个皇帝,做的畏畏缩缩,还打什么仗,争什么天下。”
济尔哈朗觉得有道理,想到将来的事,苦笑:“等我们真的打到北京,朝堂上就会有很多很多的汉人,那些汉人都是念过书,满肚子花花肠子,就怕我们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皇太极如今就重用汉官,好些人不服气呢。”
说这话时,宫里来人传话,是皇后派人问候礼亲王的身体,提起数日后八阿哥的满月宴,询问礼亲王是否列席。
代善与济尔哈朗对视,他叹道:“去吧,去吧,我也该露面了,不然皇太极觉得,我不给他面子。”
济尔哈朗问:“岳托呢?”
头发花白的人,面色一峻:“不提了,再也别提起他……”
这日傍晚,大玉儿才跟着皇太极回到宫中,皇太极径直去了关雎宫,大玉儿回永福宫洗漱更衣,和苏麻喇说说笑笑,雅图和阿图跑来了,气呼呼地说额娘跟着阿玛去骑马,不带她们。
阿哲慢吞吞地从后面跟进来,跟着姐姐们一道“生气”,大玉儿弯腰将小女儿抱起来,哄着道:“连阿哲都生气啦,额娘不好,额娘不好……”
可话还没说完,她头上一阵晕眩,手一松,险些将女儿摔在地上,等阿哲落地后,她才扶着炕沿坐下,晃了晃脑袋,依然眼花胸闷。
三个女儿围上来,雅图担心极了,立时吩咐宫女:“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太医。”
关雎宫里,皇太极正与海兰珠说笑,将从马场带回来的几盆花放在她屋里,宝清来问晚膳怎么用,就听见边上永福宫里乱糟糟的。
“是孩子们闹腾么?”皇太极问。
“宝清快去看看。”海兰珠担心妹妹。
得知永福宫宣太医,皇太极过来了,哲哲也跟来,问皇帝:“在马场摔了吗?”
皇太极摇头:“没摔,不过她今天出门前气色就不好,问她说没事,怪我没仔细。”
大玉儿不大耐烦地看着太医把脉,她不喜欢为了一点小毛病大惊小怪,心里正烦躁,却听太医问她:“娘娘上一次月信,是几时?”
“月信?”大玉儿心头一紧,难道她……
哲哲几步走上前问:“太医,你的意思是,庄妃有身孕了?”
太医忙道:“脉象尚浅,但怕是错不了了,所以微臣询问娘娘的日子。”
大玉儿的心咚咚直跳,掰着手指数一数,她惊愕地看向姑姑,看向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