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傅青竹嘴角噙笑、双眼睥睨，一副这就是我来领导你们的原因。那外漏不止的王霸之气，让边上的小王大为倾倒，两眼直冒仰慕的星星。

　　只可惜，傅青竹这一篇既有王者霸气风范又有大肚宽容之量的说辞征服了小王，却并没有说服徐凯末。

　　花钱多简单啊，有谁不会呢？要是创思的流动资金充足，谁不知道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儿地打包给专业团队啊？省心省力，还效率高结论准！

　　可问题是要有钱啊，大姐！要是有钱的话，那还用得着自己和陆真真两个人劳心劳力去和那些运营平台的管理人陪笑脸、拉关系吗？这可不就是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

　　徐凯末皱着眉头道：“交给专业的公司自然是好的，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也去咨询过价格、服务这方面的事情。

　　问了几家公司之后，都是差不多的行情。

　　在上海，一个顶级市场调研公司一个项目的报价往往就要高达上百万。哪怕人家给个友情价，也要好几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而起到的作用也未必会太高，就性价比来说，我觉得并不合算啊。”

　　徐凯末忍不住搓了搓手，想起当初那些公司轻飘飘地报价，他就觉得人家很有把自己当作肥羊的嫌疑。

　　傅青竹很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一口就否定了他的想法道。

　　“你的这种想法早就过时了。权威机构的最新调查研究已经证明，产品投放市场前，有没有专业的团队做市场调研将会直接影响到产品的包装、定位、宣传渠道、销售数据，凡此种种最后影响到的当然就是利润。

　　市场调研的经费是必须的投入，绝对不能省！

　　自然，我也知道，你们创思以前一直都有资金不足的这个问题，所以才必须是能量入为出，为了保证游戏的开发，不得已只好牺牲掉这些貌似无足轻重的支出。这个我也说过了，没有问题。

　　只不过现在我们傅氏已经决定了将有大笔的注资，那么当资金不再是制肘环节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及时调整我们的态度、更新我们的认识。假如还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事情，那么这个就是问题了，而且还是不小的问题哦。”

　　徐凯末其实听着傅青竹前前后后，左一个“我们傅氏”右一个“我们傅氏”，心里其实很是厌烦。

　　那种财大气粗的优越感让人觉得傅氏集团就是前来施舍他们的金主，可实际上如果没有看到马上即将来到的滚滚财源，徐凯末相信他们还是往年一样对创思不闻不问。

　　傅青竹正说得起劲，当然没有功夫会注意到徐凯末心里的那点反感。

　　“你肯定是觉得这不过就是对于内测玩家的捉虫奖励而已，特地去请外面的大公司来做一份正规的市场调查报告，太过于大题小作了。其实，那是你把自己的思维方式固定在了你手头上那几个问题的小范围里的缘故。

　　这些专业团队的收费是不菲，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他们的收费标准要比一般的市场价要高几倍甚至十几倍，却仍然有络绎不绝的生意找上门去，难道大家都是钱多得没地方用吗？

　　当然不是，那是由他们的服务质量和调查范围来决定的。

　　他们的一份报告，不但会覆盖到这个新产品发行时可能涉及到的所有方面、环节，而且更有长期的，立体的，多元化的后期持续跟进。换句话说，在雇佣他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能够不断收到不同的市场因素所引起变化的反馈信息。

　　说是‘一次投资终生受用’未免夸张了些，但是你必须要承认，这种综合性的，全面性的市场调研，并不局限于帮你解决一个小问题，而是立足于帮你解决一系列的问题。这对于我们做出那些重大的商业决定，尤其会具有深远的影响。

　　所以虽然听起来要价偏高，可我自己在用过之后，仍然觉得很合算啊。”

　　傅青竹一副我用过所以很有发言权的样子，令得徐凯末心里暗暗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给你塞回扣了，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人推销呢。

　　“更何况在产品推出的过程中，我们还可以把这些调研认证也看作是一种广告成份，给我们的产品和服务植入额外的价值。

　　设想一下，大多数人听到这是经过一个全国性知名市场调研机构认证过的字眼，是不是会对我们要销售给他们的东西产生额外的信心呢。这就和‘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说到底，这就是信用的价值！但凡大公司，都具有其独一无二的号召力，在这上头的无形资本，哪里是那些小网站，小运营商可以比拟的呢？”

　　最后傅青竹用苦口婆心的口气做了个小小的总结：“以前创思是个小公司，这些细节多半是不太注意的。可是以后加入了傅氏大家庭，代表的可就是傅氏的品牌了。尤其咱们这些领导层的，看问题可就更得要有全局性和前瞻性了。

　　我相信只要你脑子里有这么一根弦在，以后在处理类似的问题上就会有所不同的。”

　　听傅青竹罗里吧嗦讲了那么多，徐凯末最后只确定了一点。就是眼前这位傅小姐，不仅只是生意上代理大牌，事实上她本人就是迷信大牌的范例。

　　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基于市场调研机构的广告，甚至还有一开始说的权威机构的最新调查研究证明，哎哟，拉倒吧，那些“最新的调查研究”还不是调研公司自己做的吗？自己查自己，那调查结果能不好吗？

　　既当裁判又当选手，这些鬼话也就是只有那些已经深中其毒的人才会相信。偏巧这位就是，还津津乐道地大加宣传呢。再加上身旁还有一位小王，一脸傅小姐真是见多识广的崇拜样，不禁让徐凯末感觉格外的腻味。

　　尽管大套的辩论不是徐凯末的强项，可是他也不能任由傅青竹这么鼓吹专业市场调查的作用，而贬低他们之前的工作成果。更何况现在还来谈什么请专业团队，似乎为时过晚了点吧。

　　徐凯末努力地抗争着：“但是现在这里很明显有个难以逾越地障碍放在眼前呢。这种高价的市场调查，即便真如同你所说的那么重要，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们的游戏这个礼拜已经正式上线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哪怕我们今天就找到调研公司，立刻进行委托，而他们今晚就开通宵做计划，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会出结果的。

　　如果还要能够达到象你所描述的那种深度和广度，我想所需要要的时间肯定会更长。

　　或者他们真的很好，可是傅小姐，你还要考虑一下时间问题啊。对于我们当前这么紧迫的问题，他们能来得及吗？我虽然没见识过他们的工作效率，但想来应该是不可能够时间的吧。”

　　徐凯末眼看着傅青竹一皱眉头，就要反驳的样子，赶紧加快了自己的语速，抢在傅青竹开口之前继续说：“你推崇的那些公司，在普通人心里，影响力的确是不小。我也承认他们的业务覆盖面更广，接手的业务也涉及各行各业，但是这个优势同样也是他们的劣势。

　　对，你朝我瞪眼睛也改变不了事实。那就是他们同我们游戏界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没有一个广泛的、并且能够直接紧密联系的用户群。

　　但之前和我们合作的这些游戏运营平台就不一样了。

　　俗话说得好：虾有虾路、蟹有蟹路。虽然那些游戏网站看着不引人注目，存在感似乎也低，更是入不了您大小姐的眼，可是在游戏玩家群里，他们的影响力可是不小。而且，不管大的小的，都有一批长期的忠实用户。

　　傅小姐，你刚涉足我们这一行的，有些数据未必有时间来了解。

　　你可知道，好象爱玩、要玩，这样较大的运营平台，他们的服务早已经遍布全国。就游戏界而言，他们说话的份量比那些知名大公司的认证只强不弱。而就算是蚂蚁、香蕉船这样的小平台，也都有他们自己的骨灰级粉丝。这些平台的粉丝数量，少的也有数千，多的能高达十几万，甚至上百万。

　　这样庞大的用户基数，决定了他们的广告影响力绝对是不容忽视的。不玩游戏的人想来，在一个功能单一的小网站上加多个连接，能有多少的作用？可事实上，因为我们游戏的实力，我相信，只要玩家看见了那个链接，点击进来，他就走不掉了！”

　　一提到《真人秀》的魅力，徐凯末脸上简直就是闪耀着自信的光辉。

　　“再说了，和我们达成意向的运营平台，几乎都是我们长期合作的老关系了。这回帮我们做调查，他们大多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个卖白菜的友情价。

　　现在我们是有了资金，可也不能就把人家都给抛在脑后啊。如果在产品发布的过程中，只关注那些大型调研公司的结果，还把功劳全算在他们头上，我想，这对于那些已经帮助了我们的老朋友来说，可就太不公平了。”

　　见到徐凯末这么坚持，傅青竹感到非常无奈，也很无语。

　　这位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咱们这个社会不是早就进入商品经济的时代了吗？！

　　不管做什么事情，成功与否不都是在用经济效益来衡量的吗？！

　　为什么这老兄说来说去，念念不忘的还是那群和他一样喜好的穷屌丝呢？！

　　为什么明明有了可以往更高地方走的康庄大道，他却还非要走崎岖不平的羊肠小路呢？！

　　对于一心要提升创思的等级，要把《真人秀》当作是最时髦的贵族式休闲娱乐活动来推销的傅大小姐来说，徐凯末就是不可雕的烂木头一块，而且还死拖着她要一起大踏步地往大众娱乐方向走。

　　这该是怎样猪的一个队友啊，明明是能为公司赚到百分之八十利润的好项目啊，为什么他非要让他贬值成只能赚百分之二十呢？（作者注：根据二八定律在企业管理上的应用：20%的产品或20%的客户，为企业赚得约80%的销售额。）

　　假如在自己公司，傅青竹大约已经直接指着徐凯末的脑袋，大吼一声“You！Out！”。

　　又或者，假如只有他们两个在场的话，她可以不再废话，只扔下一句“我和你说不通”，然后带着居高临下的超然心态，用不屑的眼神，以及天鹅不会和癞蛤蟆为伍的姿态，来结束这场不可能取得统一结果的对话。

　　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形却真的不行，且不说办公室里就有个小王在看着，而房间外面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瞪着眼睛盯着门口，竖着耳朵静听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这种情况下，傅青竹觉得如果气势上不能明确地压制住这个书呆子，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只怕就会以为自己让步了。

　　让步就意味着示弱，示弱就等于是给自己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而这，在傅青竹的字典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以前没有，现在和以后也不可能有。

　　傅青竹平静了一下心情，但仍然带着几分的抹不去不耐烦：“我真的很奇怪你们对于这个的定位到底是什么。我已经再三强调了好多遍了，我想你承认，这个游戏面向的客户不是那些在校的中小学生。

　　那么试问，那些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又有一定的个人品味，还要有足够的探索猎奇精神，并且愿意在闲暇的时间来体验一下一个近乎真实的魔幻的虚拟世界的群体，和你所鼓吹的那些门户运营网站的用户群，有什么交集呢？

　　我去过那些网站，也浏览过那些论坛。实在不好意思，绝大多数玩家的层次实在是太低了。不仅是说他们的经济层次根本负担不起我们的客户端，而且他们的文化层次也未必能够理解这个游戏的内涵。

　　总之，我一点也看不出来，你非要坚持以这种形式来推广我们的游戏，其优势在哪里。难道一群根本玩不起的人在那里穷羡慕，就能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利润吗？”

　　傅青竹是个实干家，而且还是个彻底的一切从利益出发的实干家。在她的生意经里，一切的商业决策都是必须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必须是看得到回报才能投入的。

　　而那种寄希望于广撒网多捞鱼，不管有没有效果，也不管效果好不好，总之就是要先把网给撒出去再说的行径，就是典型的缺乏计划、盲目投机的举动。抛开愚蠢不说，这根本就是一种很不成熟的商业行为，而且还很没品，很掉价！

　　以前创思和自己不相干，自然就无所谓。可是现在到了自己的手里，那从此之后就必须杜绝。

　　“好，我现在退一步，假设你们的宣传途径有效果。你说的那些什么元老级、骨灰级用户都对我们这款游戏产生了兴趣，而且在他们的带动下，也真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大神的号召下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省出了钱来买客户端。

　　那么，我想问个问题，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够一下子提供出那么多的客户端吗？”

　　徐凯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傅青竹这一个问题直指创思现在的罩门所在。

　　创思的游戏客户端现在是交由远闻生产。

　　远闻，虽然只是傅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加盟小公司，但本身的生产能力并不低。然而在提供游戏客户端的问题上，他们的产量委实又不能算高。但是这个事其实又不能怪他们，因为限速步骤并不在他们这儿。

　　究其原因，之所以会发生这么绕的事情，完全是因为客户端的核心材料——光脑神经鞘纤维，是由创维研究所独家提供的。

　　这样就非常容易理解为什么核心材料会如此的稀缺。

　　尽管创维所研究脑神经鞘纤维已经有好些年了，但因为是以科研为主，所以材料构成一直处于不断调整改进的过程中，直至近几个月才最后确定不再变动。而且研究所的生产能力嘛，可想而知都不可能会很高。

　　这一次为了和创思合作的游戏能够顺利上线，创维所已经倾尽所有，把几年积累下来的材料全部做成了神经鞘纤维提供给创思。可即便是这样满打满算，预计也只能生产几万个客户端。

　　更糟糕的是，根据徐凯末的估计，等过了这个发行期，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创维所能够提供的材料数量还会有所下降。那么很自然，连带着客户端的产量也会相应减少。

　　如此一来，傅青竹提出的问题就变得非常尖锐了，也非常难以解决：有兴趣的玩家有了，钱人家也准备好了，可是客户端你却拿不出来。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吸引到再多的玩家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