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伯才要回话，被冯书诚一把拉住，阻止了冯老伯说话，冯书诚笑道：“世兄不必担心，只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小弟不小心摔了一跤。咱们这就进衙里，先把正事儿办了吧。”

　　长歌听他这么说，默了一下，笑道：“也好。”

　　冯书诚左颊青肿，嘴角处也破了皮，袖子也被撕了一块，这怎么可能是摔倒的样子？分明是被人打的。

　　他不过才是个孩子而已，竟然有人忍心下这样的狠手。

　　还有冯老伯，已是上六十岁的人了，身上同样有伤。

　　可这孩子既然不愿意当着人的面说，长歌就不想勉强他。

　　她知道李为庸是派了人盯着冯家那边的，到时候她去问李为庸就是了。

　　两下里同中人在衙门里交割完，出了衙门，长歌到底不放心，对双木道：“你去送冯小弟和冯老伯回去。”

　　冯书诚还要拒绝，长歌道：“让她送你，冯老伯年纪大了，若照顾不好你，再让你摔一跤可如何是好？你既称我一声世兄，我照顾你些，也是应该的。”

　　冯书诚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的谎话是被长歌识穿了，这才不说什么。

　　长歌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对冯老伯道：“若是有事，只管去寻我。”又告诉了冯老伯她在城中的住址，还有汤面铺的位置，两下里这才作别。

　　长歌也未往汤面铺去，反是回了四叔的宅子。

　　到了午膳时分，双木才回来。

　　对长歌道：“奴婢已经问了，是路上遇着些泼皮，冲撞下，这才伤了冯家小公子。好在李公子的人到的还算及时，这才赶走那帮泼皮。”

　　长歌点头，默了默道：“这些泼皮都是些什么人？”

　　双木道：“我私下里问了冯老伯，怕是有人打着冯家宅子的主意，得了冯家宅子要卖的消息，这才一早上赶来阻拦的，好在昨儿李公子派了人盯着，若不然今儿怕是没这么顺利。十一郎也不必担心，我去冯小公子回去时，发现李公子昨儿派人都还在暗中看着宅子，再加上早上的事情，李公子的人必会警醒些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等到咱们也搬到城中，冯小公子的安危也就有了保障。总不成，那些人还能来咱们家挑事儿。”

　　双木说的有道理，长歌也就丢了开去。

　　有鉴于冯书诚的事情，长歌感概这世道人身安全还真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

　　虽有双木和双林这对武力值逆天的双胞胎在，可从来靠人不如靠已。长歌便问双木，是不是她也能学些防身的武功。

　　双木笑道：“武艺从小练起才好。好在十一郎的年纪也不大，虽说想练成什么绝世高手是不成了，但练些强身健体的招式，还是能的。不过十一郎的腿还没有完全好，等十一郎的腿全没问题了，我和双林再商量着，看看教些什么。”

　　长歌笑道：“我虽不敢盼着自己也能同你和双林一般，但正如你说的，至少能强身健体，当然，若是除此之外，也能防身，则最好了。”

　　双木回道：“我得闲便与双林好好想想，选一两套拳适合十一郎的拳脚功夫吧。”

　　长歌歇了半日，到了晚上，李为庸派人过来接她。

　　约的还是上次的那间酒楼，长歌到时，其它的人也都到了。

　　因之前长歌和李为庸都商议好了，这回也不过是边吃边聊，把那天商议好的事情，说了一遍，白大几人自然没什么意见。白家那边能拿出的资金，是白家大叔同李为庸定下来的，倒是金七这边让人意外，长歌原本以为他顶多拿出个四五千两银子了不得了，不想金七却是一下子就定下一万两来。

　　金七笑道：“我自己倒是真没这么多银子，不过老祖母疼我，私下里贴了我一万两，我留在手上也没什么用，何况我往后存下的一些也尽够我花用了，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们只管拿着。”

　　投的钱多，分的利润自然也多。长歌收的全无压力。

　　朱三郎那边果然只拿了一千两，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另外李文敬原本并没有打算让他出什么真金白银的，说白了有他这个知府公子在，很多事情极便宜，这也算是投资了，不想李文敬也是坚持出了两千两。

　　这么一来，长歌的压力徒然少了许多。

　　至于人手的问题，诚如之前想的那般，除了朱三郎，各人都报了自己能派出来做事的人。

　　长歌谨慎，白字黑字的写了下来，又让各人都签了字。

　　议定正事，因着李文敬几个第二天还需要去学里，也未喝酒，几人虽了饭，又喝了会儿茶，也就各自散了。

　　除了李为庸，金七留在最后，同长歌道：“左右我这学上的，也没多大意思。我想着到了明年，我便直接出来做事吧。”

　　长歌道：“你心不在科举上头，出来做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物流的事情你也不必想了，到时候我另有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金荼浩眼前一亮，在他看来，这物流的事情，已经很值得花些精力去做了，可十一郎偏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长歌笑道：“且容我卖个关子。等我这边差不多定下来了，自会告诉你们。”

　　送走金七郎，李为庸对长歌道：“我送你回去。”

　　长歌本要拒绝，李为庸低声道：“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长歌私心里其实也希望两人能多些相处的，听了这话，也就应了下来。

　　既是有话要说，长歌索性请了李为庸上了马车。

　　双木和平安对视了一眼，双木毕竟是新跟长歌的，虽觉得不妥，可到底不好劝，便指着平安说话，可平安哪里敢说？只得无奈的朝双木摇了摇头。

　　双木只好装着没看见。

　　好在马车里宽敞，两人各据一边，中间隔着张矮几，双木故意上车给两人倒了茶，见两人对面而坐，中间隔着老远，这才下了车。

　　默了默，长歌笑道：“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李为庸收拾了一下乱乱的心，道：“你可知道，今儿去纠缠冯家小郎的那些人，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也正想问你这事儿呢，只是晚上人多，才没好出口，你这么问，可是查出来了？”

　　李为庸点了点头：“是你二伯父文玠的人。”

　　若是别人，李为庸一早代为收拾了。这山阳城中，除了官府，再大的商富，也不至于敢和漕帮作对，哪怕李为庸什么都不做，只要表示这冯小郎是他罩着的人，至少明面儿上，不会有人再故意去刁难冯家人。

　　可这打冯家主意的人偏是长歌的二伯文玠，李为庸便不好自作主张了。

　　“我二伯？具体什么情况你全告诉我吧。”长歌皱着眉道。

　　李为庸点了点头：“还是从头说起，早间我的人发现有人纠缠冯小郎，便代为打发了，后来我便让他们去查那些人是受了谁的指使，结果查出来，是你二伯文玠，我便让他们查了一下你二伯父同冯家的事情，这才发现，这冯家原是盐商起家，后来在山阳城置了宅子，冯小郎的父亲，生前和你二伯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冯老爷去世之前，原同你二伯还计划着合伙做些什么的，不想冯老爷染病去世，你二伯心知冯家的底细，知道冯家颇有些家资，又在山阳没什么根基，便想着吞了冯家的财产，之前也是不时让人上门刁难冯家小郎并那几个留下来的仆人，冯家人颇财消灾，你二伯父伙同山阳城中的泼皮们，着实从冯家捞了不少。这宅子也是因有你二伯在，这才拖到现在没有卖出去。”

　　“我二伯父那边，在上早去拦冯书诚之前，可知道这宅子，是我买下来的？”

　　长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李为庸。

　　李为庸点了点头：“知道。”

　　长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二伯连她这个嫡亲的侄女和侄子的遗产都想霸占，更何况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冯家？就算知道这宅子是她买下来的又如何？难道她希望二伯父会看在血亲的份上就放弃他以为已经到嘴了的肥肉？

　　图样图森破。

　　她原本还指着，她买了冯家的宅子，别人至少还不至于明着为难，多少要给文家几份面子，不想这找茬的，正是文家自己人。

　　长歌道：“我二伯……他最近在山阳城可有什么异动？”

　　李为庸笑道：“正忙着上次的事情呢。”默了默，李为庸继续道，“我已经按排好了，什么时候动手，只等你一句话。”

　　长歌看着夜色中的山阳城，默了半响，方下定决心一般：“随时。只一样，别扯上文家其它人。”

　　李为庸笑道：“我有分寸。”

　　想了想，长歌叹了口气：“到底，我叫他一声二伯……留他一条命吧。”

　　“阿芜？”

　　长歌摇了摇头：“我不是不知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道理，要么不动手，要动手，便不能让对方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可是，李为庸，有些事情，我……”

　　想到一直渴望一家人能和睦相处，并为此而左右为难的大伯，想起虽脾气极坏，却又率真爽利，有着份赤诚之心的四娘，她就狠不下手。

　　而且，说到底，她骨子里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文家人。因为没有把自己当成文家的人，可身上流着的又是文家的血，长歌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占着文家的便宜，便不肯把事情做绝。

　　若是她不是她，她是另一个真正的文长歌，是不会狠心到连亲人都下绝手？

　　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她没有办法同李为庸说。

　　李为庸见她纠结，反倒不忍心，想着文玠这样的人，吃了亏，便会知道疼，就算留着他，他也未必真能做出什么来，何况他也会让人一直盯着他，长歌更非没有反陆能力的人，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