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了一会儿，发现什么办法都没有，长歌只能安慰自己，凡事顺其自然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安氏和文玮都住在城中，长歌索性请了夫妻二人来家里一道过中秋节，暮歌整天跟着天歌忙书院的事情，他本就是个会来事的，脑子也聪明，历练了些日子，做事已经象模象样了，文天歌在四叔文玮面前，把他狠夸了几回。

　　连着安氏，对暮歌也和颜悦色起来。暮歌长这么大，也没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安氏不过对他略好些，暮歌便感激的不行，私下里同长歌道：“母亲待我极好，若不是十一郎，我也没有今日的好运道。虽说兄弟之间不该说那客气话，可我还得谢你一声。就是对母亲，我将来也必会孝顺她老人家的。”

　　长歌笑道：“这话可不敢在四婶面前说，她要知道在你嘴里面了老人家，不骂你才怪。”

　　暮歌一想安氏的性子，也不由失笑，道：“母亲再显年轻，在我这个儿子面前，那都是老人家。便是骂我，我心里也是这样认定的。再说，母亲若肯骂我，我心里也只有高兴的。”

　　这世上，若有人肯骂你，有时候也未必不是福气呀。

　　暮歌为人圆滑，却知恩。长歌心里待他更亲近了些。

　　因着安氏和文玮在这边过中秋，中秋节学里放了假，凤歌回去看了一回生母赵姨娘，便被赵姨娘催着回了城中，赵姨娘道：“难得你如今能在你爹和太太面前说得上话了，十一郎又同你亲近，一年里也只一个中秋，你不在你五堂兄那里，孝顺你爹，倒回来看我做什么？没个儿子不在父亲和嫡母面前孝顺，倒来照顾姨娘的道理。”

　　凤歌心里不舍得一直活的跟个透明人似的生母，却也知道生母说的是正经道理，陪了赵姨娘一天，还是在十五那日，一早回了山阳城。

　　因着文玮和安氏在，最后不管是六郎秦歌，还是暮歌凤歌，甚至九郎云歌，还有五娘和六娘姐妹两个，都来了城中。这可把长歌烦的不行。

　　倒不是不愿意招待堂兄妹们，实在是，陆氏慢慢有了壬辰反应，还越来越严重，长歌根本不敢把琐事拿到她面前去烦她。书院的事情，也不能因个中秋，就停下来，大哥自然是整天不着家的。家里的事情，便只有长歌操持起来，她自己也不能太过劳累，毕竟现在每天早上还得做针炙药薰，晚上又得药浴，一时累着了，都得被双影念叨死，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个个吃喝得侍候好，她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虽说有下人，可总共家里的下人也有限，可现在宅子大，事情就多。陆氏那里得用的只有阿桃阿梨两个，秦妈妈是只管照顾允泽，别的万事不理的。钱妈妈年纪也大了，陆氏怀孕，她比往常更累，总不能真事事报到长歌面前吧？因此家里大多的事情，都是钱妈妈坐阵，阿桃和阿梨帮着处理，雪见是只管长歌院里的事情的。紫藤和文竹两个倒比从前强了不少，可也不能主事。双影则不必说了，除了医药相关的事情，别的事情上头，她是一问三不知，何况为着开胭脂铺，她现在除了围着长歌，就是不停的在试各种配方。

　　至于双木双林，让她们打架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家务上头，双林是不耐烦管，双木是不肯沾手。不为别的，两人都不能离长歌左右，但凡长歌出门，这两人就会跟着，又哪里会去管什么家务事情？而且原本每天送允泽和阿先他们去文四叔那里，这双胞胎姐妹，也必有一个亲自去负责接送的。就是在家里，双木跟着长歌，双林则不离允泽左右。

　　余下的不过是些小丫鬟和粗使的下人。

　　中秋节的一应准备，安氏打发了喜鹊帮衬着钱妈妈和阿桃阿梨，至于她自己，别说如今作客了，就是在家里，喜鹊也万不会拿着琐事问到她面前。

　　见来了一大群人，安氏冷了脸，她却也不耐烦管，文玮便斥道：“我和你母亲原是在这里作客，没有一家人都来麻烦别人的道理，五郎虽是你们兄弟，却分了家。你五郎自己一堆事情要忙，你们帮不了忙，也别在这里添乱。老八要帮着他五歌做事，且留下来，余下的，都给我回去。”

　　一众子女自然不肯。文玮道：“难不成我往年不在家中过中秋，你们的中秋就没过？赶紧家去。”

　　五娘抹着泪上前：“莫不是女儿和哥哥们做了什么叫爹爹和母亲讨厌的事情？这才不许我们在面前服侍？好不容易爹爹在家中过一回节，就让女儿在身边服侍一回吧，也是女儿的孝心。”

　　看着五娘六娘两个，文玮不由叹气。

　　十一郎就不比了，便是小长房的七娘，比她们年纪还小些，也不是这个样子，还有小二房的四丫头，从前也是个爽朗大气的样子，偏自己的两个女儿，行事心性，没一样叫人满意的。哪怕出嫁了的二郎锦绣，也比这两个小的强了不知多少。

　　“说话就好好说话，抹什么眼泪？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只我和你们母亲素爱清净，你们好好回去，别在我和你们母亲面前晃眼，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爹爹面前没个服侍的人可如何是好，就叫我和姐姐留下来吧。”五娘的及笄礼办的无声无息，六娘可不想自己将来也这样，说出去都丢人。家里姐妹们哪个及笄礼不比五姐强？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在嫡母面前讨好，父亲又指望不上，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呢，六娘锦凤是万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的。

　　文玮头疼，只得骂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就是你们的孝心？”

　　六娘哭着跪倒，道：“爹爹，女儿是真心孝顺您和母亲的。”

　　安氏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开了口，淡淡道：“孝顺不孝顺的，你们父亲我不知道，我这里却是真不需要。离着我的眼远些，该给你们的，我未必会少了你们，若连你们父亲的话都不听，这孝顺，我瞧着也有限，更何况我不过白落你们一声母亲罢了。你们若在这里孝顺你们父亲也成，我却不耐烦这一屋子的人。”

　　说着，便叫了一边服侍的喜鹊：“收拾东西，让十一郎准备马车，送我回自己的宅子里去。”

　　喜鹊忙应了“是”。

　　长歌哪里会真让她走，忙上前拦了，又给四郎秦歌使了眼色。

　　秦歌便不肯歪缠，他却是真心来文玮和安氏面前孝顺的，得了长歌的提醒，上前开口道：“来这里打扰五哥，原也是我们的孝心，只是父亲母亲爱清净，我们顺着父母的心意，便是最大的孝顺了。儿子这就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去，父亲母亲千万别恼了我们。可若都回去了也不是道理，八郎要帮着五哥做事，怕也顾不上父亲母亲。十郎，你们留下来陪着父亲和母亲。”

　　暮歌和凤歌听了，道：“是，六哥放心家去，我们必会照顾好父亲和母亲的。”

　　五娘尤不死心，道：“八哥和十弟到底是男子，哪有我们做女儿的贴心？就让我和六娘也留下来吧。”

　　她倒也不单是为在安氏面前讨好，还想着那知府李公子同长歌交好，这中秋节家里拜完月，知交好友们定是要相约出门赏月观灯的。少不得李知府公子就会同十一郎一道出游，十一郎也没有一个人出门的道理，家中姐妹岂有不理会的？到时候可不就是她的机会？

　　四娘院里的那只不知名的鸟儿，被四娘当成个稀世珍宝一样养在院里，听说就是那位知府家李公子捕了来，送给四娘的。四娘瞧着那鸟儿不知道发了多少回的呆，当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

　　五娘锦莲自认自己处处比四娘锦华出色，她可不信四娘能入了李公子的眼，她就不行。上回她是被长歌给阴了一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倒叫四娘给捡了去，这回她无论如何得再试上一回。

　　家里她是指望不上了，难不成将来她的亲事，就随便找个人？这叫她如何能忍？总得自己谋划才是。

　　因着有这个心事，无论如何，她是不肯放弃这个一举两得的机会的。

　　秦歌这会儿真恨不得把五娘的脑袋破开来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母亲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她留下来，难不成就能落得了好？他哪里知道，五娘心里除了讨好嫡母，还有个知府家的李公子在？对这个两个妹妹，他本就没什么好感，这会儿更是厌烦起来，便拿出小四房长兄的派头来，斥责道：“我们做儿女的，岂能逆了父母的心意？五妹妹，还不快起来？难道还要人拉你，才肯起身？”

　　“哥哥，我是真想孝顺爹爹和母亲，就帮妹妹在爹爹和母亲面前说说好话吧，哥哥不是向来最疼妹妹们的么？”

　　合着不让你留下，便是我不疼你们了？

　　秦歌差点气死。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妹妹们争辩，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氏冷眼扫了一屋子的所谓子女，倒笑了起来：“五娘和六娘既有这孝心，不成全倒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慈了，罢了，就让她们留下吧。可也没有一家人全在别人家过节的道理，五郎请了我和你们父亲来，原也是孝心，却没有为着这份孝顺长辈的心，就叫他们为难的道理。喜鹊，既是五小姐和六小姐要留下来，你着人送她们回他父亲在山阳的宅子里去。时间长着呢，孝心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喜鹊笑道：“太太最是心慈，奴婢这就叫人准备马车去，老爷和太太放心，不会委屈了五小姐和六小姐的。”

　　五娘一听傻了眼。

　　父亲的宅子，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父亲和嫡母，是住在嫡母的宅子里头的，而且这会儿他们又是在五堂兄家里。她去了父亲的宅子，别说中秋节不能跟着十一郎出门了，就是过了中秋，嫡母和父亲回去，那也是回嫡母的宅子，她和六娘，一样是连嫡母的照面都打不了一个。还不如在北辰镇家里自在呢。

　　“母亲……”五娘衰求。

　　安氏看了五娘一眼，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