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但凡金融存贷,这种事情都是可以预期的,京城的环境又很特殊,长歌早做了准备,那边的储备金很足,汇通银行在外头出经历了三年的发展,早已今非昔比,因业务顺畅,调集资金并不困难,因此事情虽然麻烦了些,到了九月,便完全控制了下来,长歌怕有反复,这才一直坐镇到十月,才开始往回赶,沿途每到一处,但凡有大分理处的,也都会和当地的管理人见个面,了解些情况,这才走的久了些。
如今虽然说起来轻松,其实当时的情形也是难的。
只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这条路不好走,她比谁都清楚,能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期了。
长歌笑道:“出了挤兑的事情,不过都压住了,如今汇通银行在京城的发展很好,快到了年关,那边的储备金足的很,再不会出什么麻烦事儿了,何况还有姑祖母坐阵,哥哥不用忧心的。”
说着话,就到了二进院里,天歌道:“你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总归这回也要在家里住到年后了,早些歇着去,明儿一早,你也不必过来和我说话,我明儿需得去书院,晚上把四叔和四婶来接过来,他们要知道你回来,肯定也高兴。你这才一回来,怕是事情也多,你白天只管忙你的,只记得晚上早些儿回来就是。茗泽和允泽,明儿也不叫他们住在书院,晚上同我一道回家。”
长歌行了辞礼,自回了院。
那边紫腾早在院里张望了,见她从二院里过来,忙迎了上去,把手里的暖炉递到她手上,笑道:“刘妈妈一直让奴婢在外头看着呢,原是要去接你的,只雪见姐姐说,怕你要和大郎说话,奴婢这才没敢去扰。”
长歌笑了笑,暖手炉大概是才添的碳,隔着一层外头护着的棉垫儿,也热的很。在这清冷的冬夜里,捧在手上,不只手暖了,连心都觉得暖起来。
“刘妈妈也是,这么冷的天,倒叫你在外头冻着。咱们快进屋里吧。瞧你小脸都青了。”
紫藤笑着拿手揉了揉脸,道:“奴婢穿的多,不冷咧,再说奴婢和文竹是替换着出来的,不过才站了一会儿罢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屋里刘妈妈,雪见,还有文竹听到动静,都起了身。
“这么冷的天,妈妈该早些儿睡的。”长歌道。
因着晚膳喝了酒,她脸上还带着些酒红。
刘妈妈的眼一热,抹了抹眼泪,上前便拉了她的手:“叫妈妈瞧瞧,怎又瘦了这么些?双木双林两个我也不说了,雪见你怎也不好好照顾阿芜?”
雪见却是答了长歌的话,笑道:“奴婢也劝了妈妈去睡的,只她老人家不亲眼瞧瞧你,哪里肯去睡?”
又跟刘妈妈陪罪:“是奴婢照顾的不周到,回头妈妈怎么罚奴婢,奴婢都甘心领了的。”
长歌自要为她说话:“不干她们的事,且我也没有瘦,怕是又高了些儿,所以妈妈才觉得瘦了。”
刘妈妈哽咽道:“可喝了醒酒汤?”
长歌摇了摇头:“只喝了三四杯酒,哪里就多了?”
刘妈妈却不放心,叫人端了准备好的醒酒汤来:“还是喝些,省得夜里烧心,再难受。”
长歌不忍拂了她的意,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倒是看得刘妈妈破啼为笑:“大郎也是,明知道你不擅饮,还非叫你喝酒,既是不爱这醒酒汤的味儿,那往后可不许喝酒了,到底伤身体呢。”
长歌笑道:“是。我听妈妈的。只是一处高兴,这才喝了两杯罢了。”
那边早有小丫鬟递了温着的清水来让她漱了嘴。
大家这才坐下说话。
也不过是问了问沿途的事情,刘妈妈便吩咐了丫鬟们伺候她歇下:“先睡着,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长歌也乖顺的应了。
等刘妈妈走了,长歌看着雪见,紫藤,还有文竹三个,倒添了心思。
等洗漱完躺到床上,雪见放下床帘,歇了灯,退了出去,长歌才长长叹了口气。
眼见着双城双影双木双林几个都过了二十岁,还有她身边的雪见如今也二十了,绿萝,和文竹十九,紫腾与她同年,过了年也有十八了,都早到了出嫁的年纪,可如今却是没一个亲事有着落的。
她们自己不提,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新年左右她都留在山阳,也有几个月的时间,得想想法子才是,阿嫂那边,也得请她帮着留意。总得把这几个丫头的亲事都按排好了才好。
她自己不急,可让这几个丫头也跟着她单身,错过最好的年华,她却是不忍的。
这八个丫头,都是再好不过的,她不忍心让她们将来过不好。
这三年多来,她瞒心瞒眼里除了生意,再不肯想别的事情,一转眼,才发现,有很多人和事,她都忽略了。
到了该好好补偿她们的时候了。
因着之前睡过,这会儿展转反侧,反是睡不着。
在京城的时候忙的天昏地暗,一路回来也是不停的见人,谈事,处理事宜,也忙的没有时间去想,也是不愿意想,这会儿回到家里,整个人轻松起来,那些事情便都被翻了出来。
就这样温无目的的想这想那,等她闭上眼时,天色已经麻亮了。
长歌被叫醒时,外头已经有了日光。
知道自己起迟,哥哥们怕是都各自忙去了,她也不急,在紫藤的服侍下穿了衣衫,洗漱过后,雪见已端了早膳来。
用了早膳,长歌去了书房里写了拜贴,派了双木去送贴子,双木见了贴子上的名号,出了门,便叹了口气。
事情过去三年多了,十一郎的脸上,直到这几天,近了山阳城,方有了点儿真正的笑意。这三年里,待人接物,虽该笑的时候,也是笑的,可那眼里却是透着冷意。
她和雪见都知道是为什么。可不管是大郎,还是娘子,叫了她们去问,她们却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双木到了李家,恭敬的递了贴子,在门房处等了会儿,回事处的人来了,晓得李帮主夫妇并没招她过去说话,只回事的管事,说了帮主定在府里恭候文长歌大驾,双木得了回音,便回了文家。
长歌这边却是叫双木出去投贴后,便去了前院里,与陆氏说话。
陆氏见她来了,叫她逗了会儿阿棠,便让奶娘抱了阿棠出去,自己同长歌说起话来:“你来的刚好,我也正要派人去看看你睡没睡醒呢。”
“嫂子叫我有事?”
陆氏笑道:“你及笄那会儿,便因你忙着,且又不能着女装,未曾给你办,过了新年,你便十八岁了,因着早年间紫阳道长他老人家的话,你不好办及笄礼,这十八寿辰,权当及笄礼给办了,你阿兄的意思,也是要好好办一场,到时候族里的长辈们还有城里的亲友也都请过来。我想着怕是舅家,还有姑祖母那边,心里也惦记着的,到时候怕也要派人过来。既是要大办,总得给你做几身衣裳,就是首饰,也要多置办几套的。前些时候,钱妈妈路过,我还特地托了她去杨州的泰瑞祥给你准备了几套头面,怕是再过些日子,就能送来了。到时候你也看看,若有不喜欢的,咱们重新再做。只是这衣裳,你也挑挑料子,我昨儿便让阿梨把不错的衣料给找了出来,不想你刚好回来,一时欢喜,反把这事和又给耽搁了,这会儿你自己挑刚好。再过一月余便是新年了,到时候大家都忙,怕是赶不及的,趁着这会儿挑好料子,先叫人做着,有这一月余的时间,将将也能赶出来。”
长歌垂下眼敛,陆氏心里便有些不安,才要再劝,不想长歌抬起头来,她不想叫嫂嫂忧心,更不想让她失望,说到底,兄长嫂嫂,疼她并不比自己儿女差。有这样的兄嫂,是她的福气,她不能叫他们再为她费心。
当初父母去世,她痛了三年,如今再痛三年,大概这辈子的伤心难过,都该走完了吧?
说过往后要开开心心活着的,那就从现在开始就是了。
陆氏不期她抬起头来,眼里已有了笑容,就听她笑道:“好,嫂嫂要是不忙,咱们就一起挑,嫂嫂是找家里人做?还是找外头的裁缝?”
陆氏见她笑的真,心里一下子就欢喜起来:“家里也做,外头裁缝也找,咱们又不缺好料子的,这几年你在外头,各处的了料子,捎回来的可是不少,京里姑祖母那边,每年也要送些贡缎来,咱们家人少,你又不爱这些,大多没动过,索性趁这一回,多做些,回头给阿瑟也做两套,就是丫鬟们,我也再给每人多备两套过年的新衣,你看如何?”
陆氏这也是欢喜的很了,竟是几年时间,没见长木歌眼里的笑意了,虽也猜测过好多回,到底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问也问不出来。虽说如今家里是不缺钱了,可她和天歌夫妻二人都不是那讲究奢华的人,待家人虽不薄,却也没有惯着哪个大手大脚的乱花用,就是几个孩子,也都没有娇养着的,阿瑟住在家里,按着长歌的份例给月钱和一年四季的衣衫,不过偶尔添置些别的,如今那丫头自己也赚银子,倒不必陆氏操心的,象这回一样,跟着长歌,一下子给家里所有的丫鬟小子们都多配衣衫,却是几年未有的。
长歌想哄她高兴,自是道好,顺势道:“既这样,不若把丫头们都叫来,叫她们也自己各挑喜欢的,做两身就是了。”
这可不是管家之道,不过偶一为之,也能图个大家高兴。何况家里也没哪个丫鬟是挑尖拨刺的人,也不会争这些个,闹不出什么闲气来。
陆氏欢喜道:“就这么办,你这一天,都不出去了?”
长歌原是想看看阿棠,给陆氏请个晨安,就出门去汇通总行看看的,只是陆氏这么高兴,她不忍拂了她的意,便道:“用了午膳后,我再去趟铺子里就是。也有几家要去了登门拜访一下的,却也不急在一时,过两日再慢慢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