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出门,当然得要准备马车,好在雪见和将军府里的下人都熟悉,找了位管事的妈妈去按排,等到长歌带着双木还有白大郎出门时,三匹马已经按排好了。
那马厩里的小管事还笑道:“给表公子准备的,是将军的马,表公放心,将军年纪大了,用的都是特意调教出来的马,这马极温顺的。”
老将军有几匹名驹,长歌是知道的,眼前的这匹马被养的通体黑骏,一看便知不凡,长歌笑着让双木打赏了这位小管事:“放心吧,我会爱惜的。”
那小管事倒会说话:“表公子说的哪里话?便是老将军,还舍不得给表公子一匹马么?上头早就吩咐下来了,表公子若出门要用马,让挑最好的呢。您慢走。”
三人先是去了文家在京城的宅子,刘守宏一听人禀报说是长歌来了,心里不免纳闷,不是说要在将军府住些日子再回一的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倒是吓了一跳,忙迎了出去。才刚到一进院里,就见长歌同着白大郎还有一个丫鬟,已经进了院,脸上且带着笑,刘大郎这才松了口气,瞧着不象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想着或许是今儿得闲,不放心家里,过来瞧瞧的。
“阿芜,怎突然回来了?要回来也该派了人家里来说一声,小的好着人去接你。”
长歌笑道:“今儿没什么事,我和白大也是突然想回来找大堂兄还有朱三出去转转的,他们今儿没出门吧?”
刘大郎一边把人往院里迎,一边回道:“没出门,在家里看书呢,阿芜是要在院里看看,还是在厅里等着?小的这就着人去把大郎和朱三公子请来。”
阔别了几年的家,当初离开的时候,父母俱在,长兄新婚,二哥还是个那不时闯点小祸的二哥。如今再回来,物是人非,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便摆了摆手,对刘大郎道:“宏大哥帮我招待着白大,再派人去请大堂兄和朱三郎来,我自己去转转。一会儿便回。”
听她声音里难掩酸涩,刘大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道:“各院都没动过,还是从前的摆设,小的每日都让人精心打扫的,阿芜的院里还是从前的模样,且去瞧瞧吧。晚间若是就住在家里,小的就让人把床铺给收拾一下去。”
长歌摆手道:“宏大哥不必忙,晚上我和白大还是要回将军府的。”
刘大郎这才作罢。
原就是自己住了几年的家,倒也不必人跟着。长歌让白大在花厅里坐了等楚歌,自己则转去了后院。白大见她的样子不甚开心,有心跟着开解两句,不过见长歌决意,又想着这会儿看着旧景,她怕是也想一个人静一静的,便随她自己去了。
长歌先是去了父母从前住过的院子,里面的阵设果然一如从前,除了母亲回山阳时带走的,其它的都还留着,屋子窗明几净,乳兄着实是用心收拾的。又想着屋子依旧,可从前那般疼爱她的父母,却再也回不来了,看着母亲内屋里的梳妆台,还有那明亮的镜子,想着这镜子前,再不会有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了,不免流下泪来。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这才抬步穿过大哥和大嫂婚后住的屋子,去了二哥住的跨院。
春日的阳光正好,院舍亦如从前,只院子里那棵二哥自己种的梧桐树粗了好些,长歌依乎还能看见往昔二哥在树下练武的情形。入了屋,不免多看了几眼,想着若二哥果然是在京城的,不知道这家里,他是否也曾偷偷回来看过。
等去了自己从前住的小院,看到她曾经的小书房里,学画时涂鸦的旧作,乳兄竟都作人收拾的好好的,一丝浮尘都没有,打开了细瞧,又不免失笑。
那会儿做儿童做的久了,心境都象个小孩子一样,经常也做些着三不着四的傻事。虽知道傻,却也总是去做,因为知道这一家子的父母兄长,个个儿疼她,便是她真的做错了,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容她护她。
如今,到了她要护着他们的时候了。
转回时,再路过父母居住的院子,长歌看着院门头上“和居”两个字,轻声道:“阿爹,阿娘,总有一天,儿和哥哥们还会回来的。那时候,咱们这个家,还会和从前一样,虽然你们不在了,可是不管是我,还是大哥二哥,这一生,我们心里总会记得,我们有这世上最好的父母,我们不会让阿爹和阿娘失望的。”
到了花厅里,楚哥和朱三郎也到了,正坐着喝茶,同白大郎说话。
长歌进厅,便给楚歌行了礼:“十一郎见过大兄。”
楚歌笑道:“昨儿听说你回来了,可惜我和朱三郎有约,没能去接你,这一路上可都还好?家里也还好吧?”
长歌笑道:“都好着呢,大伯娘身体很好,大伯如今也不喝酒了,倒是看茗泽的功课着紧,我瞧着,人比从前可精神多了,小意梅也乖的很,如今已经跟着大嫂学女红了。倒是大嫂,忙着胭脂铺的事情,不怎么得闲,好在大伯娘体恤大嫂,如今家里的事情,大伯娘也偶尔过问的。我来时,大伯、大伯娘,还有大嫂,都嘱咐我,见着大哥,让大哥别惦记家里,只管安心备考就是了。昨儿平安送回来的东西,大哥可见瞧着了?那几坛子小菜,还是大嫂亲手腌的呢。还有衣服鞋子,有大伯娘做的,也有大嫂做的。可都合身?”
得知家里一切都好,楚歌脸上的笑容更甚:“家里好就好,也多亏了你们照顾,那小菜我吃着开胃的很,昨儿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衣服鞋子我也试了,尽合身的。”
这两人才参加过春闱,再过几日,便该张榜了。大概是考试的时候,吃了些苦头,长歌瞧着楚歌比原先瘦了些,就是朱三郎,原本那么个彪形大汉的样子,如今也清减了,不免关心:“怎瞧着大哥和朱三郎都瘦了好些?可是这边吃的不合口?”
楚歌便笑道:“每日吃的都不错的,下人们伺候的也极尽心,只是前些日子考试,折腾了那几日,谁个不是脱了层皮似的?我和朱三郎这已算是好的了,那些身子差的,考试过后,大病了一场至今没缓过气儿来的,也是有的。”
说起春闱的事情,长歌自是要问两人考的如何。
楚歌倒是豁达:“我和朱三郎感觉都还考的不错,考前也试着学别人押了题,竟是猜中了一题,也是运气好了。不过是否能中,才学不说,也要看运气的。强求不来。再过几天就张榜了,只管等消息就是。若是不中,到时候和十一郎一道回去,便是中了,十一郎若是迟些,也能一道回的。”
大宋官场的规矩,新科进士考中头一年,是有假回乡的。
长歌笑道:“大哥好胸襟。必定能中的。”
说完,这才和朱三郎相见,好朋友相见,自是一翻欢喜。
长歌笑道:“我和白大郎说了,咱们去樊楼好生吃一顿去。就权当是给大哥和朱三你们提前庆祝了。”
朱三郎笑道:“那若是我不中,又该如何说?岂不是白吃了你一顿?”
长歌呸了一声,道:“不带你这样乱说的,你中不中我且不管,可别害我大哥,咱们家可等着大哥金榜题名呢。”
文家上一代,也只长歌的父亲文探花中了进士,且还是头甲探花,到了这一代,倒是有几个读书不错的,可府试乡试考了几回,也只楚歌进京考了这一科罢了。
若是真能得中,可是文家天大的喜事了。
长为文家的子孙,长歌当然也是盼着楚歌能中的。
父亲去世,不仅是他们兄妹失去了父亲,对于文家,也意味着失去了依靠,这几年文家果然在山阳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楚歌能考中进士,就意味着文家在山阳,又有了立足的根本。
一科进士,三年不过才取二三百个人罢了,整个州县三年一期,一个没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说实话,这比买采票中五百万还难呢。至少那中五百万的,一年上百期,还期期有几个人中奖呢。
楚歌焉能不知自己身上的责任?不过听长歌因为朱三郎的一句话就紧张起来,心里一暖,又觉得好笑,道:“便是不中,又怪朱三郎什么?你这孩子,倒说这些话。”
长歌装着无辜的眨了眨眼,卖掉起萌来:“大哥还当我是孩子呢,我哪里小了?”
楚歌笑道:“瞧这孩子气的话,可不是孩子呢?好了,既说去樊楼,可我听说那樊楼也不是想吃就能去吃的,不是说,要提前预订席位的么?要我说,不如就在家里,咱们吃一席也就是了,没得浪费。”
那樊楼一顿酒吃下来,还不得个上千两的银子?哪里吃得起?文家在山阳也只能算是小富,放在京城,那真是提也提不上的,没有这样败家的道理。
长歌道:“这个大哥且不必管,我既说去,自是有地方的。大哥也不用担心,咱们又不是天天这么奢侈的,尝尝大宋第一楼饭菜的味道,也不枉大家来京城一回不是?说不得,以后大哥和朱三这家伙,考中进士,做个京管,就天天在京城了,往后同人说起来,也去过樊楼,岂不是倍有面子?”
别人去樊楼或许要提前订,可哪家酒楼不留几间备用的雅间,给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小舅舅当年在京城横着走的人,樊楼里岂没点人脉?打着他的旗号,不信樊楼不给她腾出地方出来。再则就是长歌自己,这樊楼里去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樊楼里的老伙计,若是见着她,也该认得出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