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钺却未回答长歌的问知,只笑道:“将来有缘,自会与十一郎再见。”
说着便要告辞。
长歌认定这位柴三郎必定是皇室中人,不过到底是哪个王府的,她是实在想不起来。
既想不出来,也就丢了开去。
又叫了平安来,让他打发人去南庄那里吩咐一声,有位柴三公子会带着人去投宿。
她这边原是没当回事,想着她爹爹官位虽然不高,但东宫侍讲,却极清贵,她爹爹又有盛名,又有个宰相门弟的外祖家,京中的贵族人家自不可能会有人不知道。
这么一想,也就把心里都柴钺的好奇给丢了开去。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回对柴钺投宿在田庄请求的拒绝,让她在以后的岁月里,曾自责过好久好久。
不时双影回来,长歌随口就问了一下柴钺那位同伴的病情。
双影摇头道:“实在是病情耽搁的久了,若不是那位病人身板儿硬实,只怕早就拖不过去。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给开了方子,配好了药,也嘱咐了要如何照看病人。不过奴婢觉得,那一行人里都是男子,大概也没个会照顾人的人。那位病着的公子,性命实在是悬呢。对了十一郎,因那病人不移挪动,我看柴公子对这位同伴倒是真关心,或许会在南庄上住些日子。”
长歌倒是无所谓他们住多久,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麦子收获的季节,南庄又是新分给文天歌的,长歌原本忙完珍珠的事情,是要去南庄上视察一下,也找田庄上的管事的问问情况的,这么一来,她因不愿意再同柴三那群人打交道,少不得还要拖上几日,等那拨人走了再过去才是。
想到柴三的同伙,长歌问双影:“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你可曾注意了?”
双影两手一摊:“我眼里只有病人,其它的人又没病,我瞧他们做什么?”
长歌:……
好吧,她就知道这种事情,问双影就是不靠谱的,若是换个话题,讲讲人的身体结构,如何养生,如今防病,她能淘淘不绝的讲上一整天都不带重复的。
好在双木这时候也进了屋,长歌索性打发了双影回她的屋里,双木却是不用她问,就主动说起了柴三的事情:“……同来的除了那位重伤的公子,连着柴三公子在类,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人身手都不弱,至少不比奴婢差。若我和双林联手,或许可在这六人手上不至落败,但若是只奴婢一人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好在十一郎并没有答应他们并不住在这处田宅里,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否则我和双林只怕要不得闲了。这一行人,除了柴三公子气度不凡,那位病人虽还病着,人也未醒过来,可奴婢瞧着,也非寻常人家出来的小郎君。年岁倒看着不大,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至于另外四人,身手虽然不错,可让人看着毫无出奇之处。不过奴婢也是学武之人,能把自己的气息掩到这个程度的,便差不了。所以奴婢觉得,这位柴三公子能有这般的使仆跟随,其身份,非富即贵。”
双木看着话不多,又加上容貌也不算十分貌美,她又刻意做寻常州打扮,因此平时在人群中,你很难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不过大概是武的人的本能反应,一旦到了个新环境,就会不由自主的先观察四周的环境,再观察人的衣着打扮谈吐气质和境地,所以现在双木才能对长歌说出她对那些人的判断。
不过自柴钺表现的认出了长歌,他虽不报名,却是说了姓氏的。柴钺非富即贵的出身,长歌是已经知道了。
听双木说了这些,长歌心宽的想,反正人没在这田庄里,她倒是不必要担心那多。
又想起后罩房那边,还躺着个至今没醒过来的重伤病号,长歌叹了口气。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她平常想见个陌生人都难,这回倒好,病号就来了两拨。
想着,便打发了文竹去后罩房里问问双林,她看着的那位病号号,醒了没有。
双影说了,那人伤的虽重,可到底救的及时,只要人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
不时文竹就过来回话,道是那人还没有醒。
李为庸是第二天清晨才醒的。
看着简陋的,明显就是下人的房间,他皱了皱眉,倒不是他对这房间不满意,这回命大,能活下来,已经是他的运气了,他皱眉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如今自己身在何处?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家?是被人捡了回来,还是到底落在了仇人的手上。
想了想,再看看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显然他的伤是被人处理过了。并且这人处理伤处的手法,还十分高明。因此后者倒是不大可能。
那些人出手狠辣,显然是想着要直接杀了他索他的命。若真是落到那帮人的手里,哪里会有那闲情给他如此仔细的包扎伤口?没给他来个分尸,就已经是体恤他了。
李为庸昏迷了这么久,这醒了过来,除了周身的疼痛之外,就是觉得口渴了。
虽然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可眼前先把身体对水的需要解决了才是。
李为庸才一动手,打算伸手去取放在脚踏边几子上温着的茶水,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进来的是位年轻女子,因逆着光线,看不清楚这女子的脸来,不过穿着却能看清,一身清浅的月色对襟上衫,下面樱色长裙,外面穿着件淡粉色的比甲,梳着辫子,并未挽髻,这打扮,倒看着象是女使的穿戴。
李为庸刚想问话,就听那姑娘先开了口:“这位公子,您可是醒了?”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撑着身体,身子向床外倾斜着,另一只能动的手,正伸向床前的几案上的茶水。
他不仅醒了,还醒的十分明显!
这女使这么问,可真是没话找话。
但人家救了他的命,还给了处容身之所,不管是敌是友,亦或只是寻常人家,他心里总归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嘴里干的很,嗓子好象也是粘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听那女使又道:“公子是想饮水吗?这茶水放的久了,只怕早凉了,公子如今有伤在身,双影姐姐说了,吃食上头,也须得注意些儿呢。您等着,我这就让人送温茶水来。还有,就是茶水送来了,公子先也只能润润喉咙,等再过一柱香的时间,才能进些吃食。”
他因是家中独子,平日里母亲对他的生活照顾的十分尽心,因此这些养身之道,他也是知道的。便朝文竹笑了笑。
双林出了屋,不时就领了两个婆子进来,一人手里端着茶水,一人端着汤药。
双林冲着李为庸道:“双影姐姐特地吩咐了,这药公子醒来的时候,先润一下后喉,接着得把这药给喝了才行。”
李为庸这会儿只觉得嗓子里象是冒着火,便痛快的接过茶水先喝了两口,那婆子也不敢让他多喝,就收了茶碗,双林这才让那端着药的婆子上前,服侍着李为庸喝了药。
李为庸喝完药,漱完口,轻咳了一声,感觉嗓子舒服好多了,这才开口道:“想来便是这位小娘子救了某吧?救命之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某定会好好回报小娘子。另外,小娘子可否告诉某,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些事情,就是她不说,李为庸将来也会知道,双林回道:“十一郎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这于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里是文家的庄子,奴的主人是山阳文家的十一郎。这田庄离山阳城也不过二十多里的路。不过公子说的什么救命之恩,奴可不敢受。救公子的,是我们家的十一郎,我这不过得十一郎吩咐,来照看公子罢了。”
他竟然被文家十一郎给救了!
听说这位文十一郎是文探花的幼子,一直在京城生活,四年前,他九岁上因要给文家老夫人侍疾,这才随他母亲回了山阳城。
文家作为山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李为庸自然是知道的,这是这位女使提起的文十一郎,李为庸也曾耳闻过。不过毕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因此李为庸并未见过这位文十一郎。倒是听说文家的这位十一郎因得了腿暗疾,挺好的一个小郎君,如今却只能借住于轮椅生活,听说这文十一机谨灵动,在一众小郎君中倒是个出色的,偏从此以后无法行走,倒叫好多认识他的人为之可惜。
听说这里是文家的庄子,李为庸暗松了口气。
“某如今无法行动,还请小娘子代某跟文小公子致声谢。”
双林抿了嘴一笑,先是打发了两位婆子出去,这才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叫双林,公子叫我名字即可。”
哪有小娘子直接告别别人自己的名字的。
李为庸一怔。旋即倒是一笑,这丫头看着直爽简单,这说起话来,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机。
按理,这叫双林的,也当打听一下他的姓名,从哪里来的,怎会一身的伤。可她却什么都没问。
想来并非是不好奇,而是救了个一身是血的陌生男子,到底不是什么喜事,担心知道的多了,恐给文十一招来祸事呢。
她既然未问,自己也乐得装起糊涂来。
再说他也不了解那位文十一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冒然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确实不妥,可万没有别人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还不坦诚相对的道理。双林的话,倒给了个自己装糊涂的机会。
就听双林又道:“昨儿倒是有人自称是公子的家人,来寻公子呢。只是公子当时正昏迷着,我们救公子时,公子又是那么个情况,满身的伤痕,想着公子大概是遇上麻烦事了,才会如此。那会儿公子又人事不醒,因此那些人虽自称是公子的家人,我们也不敢随便就把公子的行踪透出去,就人随便来相认。不过十一郎也说了,等公子的伤好利索了,可自行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