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元年八月十五日，中秋月圆之夜。

　　皇帝一人留在他的行宫之中，没有出去赏月游玩，此时临清城中南北大街四处都在杀人，被抄略的商户家丁们还在做困兽之斗，虽然这些抵抗在开原兵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刘招孙想象着街面上血流成河的画面，俊朗的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反正死的都是大齐的敌人，也不在意被斩杀一千还是一万，临清只是开始，以后大齐境内所有城池，都要采用这种模式，用皇帝的话来说是：

　　朕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齐。

　　东方祝对武定皇帝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这位药材商又是送拔步床，又是送女人，甚至安排自己相好李桂姐跑去药王庙说服陈圆圆，不知用了怎样三寸不烂之舌，让陈圆圆这个刚烈忠贞女子主动来到钞关行宫，接纳杀死自己夫君的仇敌，刘招孙后来发现，陈圆圆来他这里之前，被人服用了类似金刚散之类的秘药・・・・・

　　尽管东方祝为大齐付出很多，尽管他出钱出力，甚至不惜动用女色，然而最终命运仍然扑朔迷离。

　　可能是东方祝手段太过下作（给陈圆圆下药），让武定皇帝震怒，也或许是这样带把的地头蛇，留在临清终究是个隐患，明显不符合武定皇帝“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的防微杜渐的新策略。

　　总之，最后，东方祝被皇帝派人阉了。

　　大官人现在昏迷不醒，生死不明，大齐御医老宋头，还在对他进行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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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几上摆着几盒还没拆开的五仁月饼，还有些叫不上名来的糕点茶果。

　　他们往年到这时候，刘招孙都会和一众部下在一起聚一聚，若是当天没在打仗，他还会和康应乾乔一琦孙传庭他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今日章东和蒲刚正在忙着满城缉拿牙商，李三光和其他民政官清点货物，其他人，皇帝都不熟悉，所以也没招来问话。

　　刘招孙现在渐渐喜欢深居简出，越发沉默寡言，待人渐渐冷漠，一般没有得到召见，部下也不敢来叨扰这位性情暴躁的半神皇帝。

　　今日钞关衙门冷冷清清，身边只剩两个挥之不去的美貌婢女。

　　掌灯时分，皇帝走到屏风前面，捧着本微微泛黄的《吕氏春秋》，就着鲸油灯，边走边读。

　　屏风上临摹着一副韩熙载夜宴图，左右各站着一个丫鬟，便是琥珀和紫鹃，两人皆是绝色少女。

　　琥珀紫鹃就是那晚唐突冒犯，想要登上龙床的婢女，自从被皇帝呵退后，两人倒也规矩，不敢再有轻薄之举。刘招孙原本想着把她们赶出行宫自生自灭，或者直接一锤子锤死，后来觉得在身边留两个喘气的人也不错，端茶送水也有个照应，而且这两个丫鬟身形样貌着实不凡，又都是冰雪聪明心思乖巧，虽比不上自己的两位皇后，不过在这临清州城，也算一等一的美人儿。

　　不知是因为冲击波的影响还是吴又可临死前呈递给他的汤药，武定皇帝对原先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对金虞姬和杨青儿的记忆经常时断时续，有时候他甚至记不清还有这两个女人。只有在梦里才会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

　　同样记不清事情的还有眼前这两个丫鬟，她们对自己原先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于是武定皇帝亲自给两人赐名，给两人都赐了名，其中那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的，便叫杜鹃，另一个水蛇腰、削肩膀，身姿窈窕的叫琥珀。

　　“琥珀，什么时辰了？”

　　武定皇帝放下《吕氏春秋》，看也不看水蛇腰，不紧不慢问道：

　　“回陛下，快寅时了。”

　　刘招孙没有说话，因为耳聪目明，钞关衙门外面街道上的杀戮尖叫声，皇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夜陈姑娘何时到？”

　　刘招孙神色平静，闪烁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武定皇帝放下刚读完的《吕氏春秋》，骚了骚金丝冠下的斑白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