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凝视着这张跟我有着几分相似,跟我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压制住自己想要抽她一巴掌的心情,冷淡地问她,“有事吗?没事让一让。”
堵着我的门口,让我怎么下楼吃早饭,我可没有特权可以待在楼上吃饭。
那女人笑了一笑,没给我让开,而是问我,“你不相信我是你的妈妈?”
嗯,能提出这种问题来,你说我会不会相信?
除非我是个傻子。
我点头,并没有去看她。
我怕多看她一眼,会玷污我母亲在我心中温柔的形象。
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锋芒太露,绝对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这个‘秦宛’并没有因为我冷淡的样子而离开,反而更朝前走了一步,强制性地抓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甚至用我的手拉开她的衣领。
我不停地挣扎,可她的力气极其大。
加上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所以不太敢动作幅度太激烈。
在我们撕扯间,她的羊绒衫领口本就很大,滑落到肩头,我看见了她光洁如洗的肩膀跟清瘦的锁骨。
没有胎记。
她不是我的母亲!
我妈妈右边肩膀锁骨下凹陷处,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朱砂痣。
我妈说我小时候就爱抓着这可朱砂痣睡觉,好几次都把这颗痣给抠破了,肉呼呼的小手上全是点点血迹。
“就算你整的再像她,胎记骗不了人。”我抽回手,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替代不了我的母亲,你所享受的一切都不是你应得的。”
没有那颗胎记,这个女人似乎随时可以被我撕碎她的假面目,被众人群起而攻,最后失败逃窜。
可我并不想这么快去结束这场游戏。
讲道理,她若是跟我进水不犯河水,我很乐意她继续扮演‘秦宛’这个角色,让我暗戳戳地完成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这个‘秦宛’在听见我所说的话以后,竟然放肆地笑起来,一点儿惧意都没有。
她插着腰,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其好听的笑话一般,“应得的,秦商商,很快你就会知道,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东西。”
她说完以后,就这么大笑着离开。
这个‘秦宛’喜爱穿旗袍,艳色那种。
反倒是不显得俗套,此刻扭着腰肢离开,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半老徐娘的风韵。
与我母亲确实不同。
我母亲素来清汤挂面,内心温柔。
一直到吃过早饭,我都没有琢磨透她最后离开时候所说的话是几个意思。
下午的时候,大概是我的孕周达到了一个多月的原因,我竟然有些倦怠,想要吃些酸的东西。
这种事情又不太好明说,只好百无聊赖地翻找着手机微信,看看有没有谁家私房做一些些解馋的小零食。
我特意多点了一些乳酪蛋糕千层盒子一类当下时兴的食物,因为留意到顾以薇今天竟然在家里画画。
我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虽然她母亲不是个善茬,可是也不能姐妹之间关系搞得那么僵硬。
做不成朋友,至少不要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但没想到的时候,私房甜点送过来的时候,恰巧那个‘秦宛’站在楼梯上盯着我。
原本依照我的性子,是不愿意搭理她的。
可偏偏顾正文也慢悠悠得从她房间里走出来,冲我笑了笑。
我怎么也不好当着顾正文的面从她面前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只好提着食盒问她,“您需要来一份吗?”
凭着她早上对我的态度,我捉摸着她应该是不屑一顾地转过脸去顺带‘哼’一声。
然而她并没有!
她不仅仅接了我的话茬子,还从我手中随便接了一份蛋糕,冲我笑了笑,“谢谢了,我的女儿,知道妈喜欢吃甜食。”
我望天无语。
倒是顾正文,一脸自家女儿十分孝顺的赞许模样。
虽说这几天我总觉得顾正文精神不太对,自从这个‘秦宛’来了以后,他似乎是回到了他的青春年少的时候,每天红光满面只记得年轻时候的事情。
可是陆深沉那儿始终没有消息传来,目前还不确定是谁给顾正文下了什么类型的药,所以只能是静观其变。
我无比尴尬地提着剩下的食物从顾正文他们两个人面前走过,总觉得那个‘秦宛’在诡异地笑看着我。
这笑里藏着什么,我不知道。
我很快就走到了顾以薇的房间门口。
顾以薇依旧坐在里面画画,画中这次换了一个人物,是个烫着微卷儿长发的女人,眉眼还没有画上去,但身姿婀娜,十分诱人。
我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顾以薇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进来吧。”
我向她举了举手里的蛋糕,她示意我放在她手边的书桌上,整个人依旧专心致志地在画画。
“你画的真好看,是你的母亲吗?”
从身材打扮上来看,这画中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年轻女孩子。
顾以薇这一次画的是油画,色彩有些凝重暗哑。
顾以薇的眉头动了动,身体后仰,眼睛转着方向看向画中的女人,随后用挺温柔的语气说,“不是。”
我吐了吐舌头,正准备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她却继续用吴侬软语说道,“不是我的母亲,她叫秦燕,家在姑苏,江南水乡,我曾有幸见过她年轻时候一眼,很漂亮,让人看着心醉。”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因为我知道顾以薇接下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我还有一种感觉,这个没有被她画上眉眼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跟我无关紧要的女人。
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牵扯。
“我见过年轻时候的她,也见过成熟风韵的她,总之是个美人,就是日子过得悲惨了一些,后来听说她嫁了一个人渣,男人好赌,把家产都输尽了,还逼着她流落风尘,做一些生不由己的勾当。”
“后来她的丈夫因为打架斗失手伤人殴入了监狱,被判了十几年,她便一个人天南海北地自甘堕落,一直到如今。”
我很诧异于,顾以薇的画像里,这个女人竟然有着这么丰富多彩的故事。
“她也是很可怜的一个人。”我有些哀叹。
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每一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总有些命途多舛。
这个秦燕的遭遇,并不是唯一一个。
我正感慨的时候,顾以薇忽然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
从温婉的小白兔,到腹黑的女神,这似乎转变只有一瞬间。
我看见她原本神色淡淡的眉眼下,忽地就生出几分凌厉来。
她说,“要知道,可怜的人,必然有可恨之处。”
她勾起嘴角,抬手,用黑色的勾线笔添了寥寥几笔。
短短几分钟,就把那个女人的眉眼神韵全部都勾勒了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她下笔。
从疑惑,到震惊。
再到我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来,朝后退了两步。
直到退出顾以薇伸手能够到我的范围,一颗心早已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顾以薇丢下画笔,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着我问,“秦商商,她眼熟吗?”
何止是眼熟,这画中人,有着跟我母亲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原来她叫秦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