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小年,这原本纷纷扬扬下的雪,倒是忽然间停了下来。
让人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但这雪融的时候,慢慢散去,之后虽是见了日头,阳光暖暖的洒了下来,天气反倒是越发的冷了起来。
在喝了几剂药之后,蓁蓁的风寒之症已然去了很多,除却这脸色看着还有点苍白外,其它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谢南骥说了,病症是大好了的,剩下的,就是心病忧思,再吃药也没用,得要她自己想开,只要她想开了,那比什么药都强。
“七弦,我想出去走走。”蓁蓁小小的抿了一口粥,吃着没什么味道,就松手,随意的搁到了一边去。
她忽然想出去透透气。
许是看外边阳光大好吧,有时候,就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上一些,在屋里面就这么看着,难免,就向往着阳光。
“好,小姐你先等等,外边冷,我去拿衣服过来。”七弦想着,小姐在房间也待了这么些时日,闷也确实是闷的不行的,这若是能出去走走,放松心情,那确实是好的。
蓁蓁在房间里待了这么几天,衣着上也没怎么在意,一直穿的就是一件玉色绣折堆花袄子,素净的很,这会说要出去,七弦便从柜子里头挑了一件大红撒花织锦斗篷,给蓁蓁好生系上。
这大红的颜色,在瞬间,就衬得她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倒像是个明媚的。
“小姐你想去哪儿?”七弦打开房门,往四周环视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空气也是清新的不行,心里边心情就更好了,然后回头,浅笑着问蓁蓁道。
左边是正则院。
蓁蓁垂眼,轻声道:“去梅园吧。”
她倒没有什么明确想去的地界,就是不太想路过正则院罢了。
梅园在右边,正好与正则院相反的方向。
这时节,赏赏梅花自然也是衬心情的,七弦笑着,便随着蓁蓁往右边梅园子去了。
这将军府里,说起来最值得观景的两大去处,一是后院的一座大梅园,在这个时节,正是梅花开得盛,一大园子的梅树,随着白雪争相盛放,暗香浮动中红红的一片,别提多好看了。
再说另一处,就是谢南骥的竹园了。
竹园子里绿竹棵棵挺立,清幽葱绿,一年四季,都是那个不变的景。
不过谢南骥的院子,一般不太喜欢旁人进去,所是那院子里除了他,也就一个打扫卫生的小厮而已。
蓁蓁小女孩家心思,虽然觉得竹园里那一片绿绿的很好看,但说起来,一定是没有争奇斗艳的花儿好看的。
所以一进到梅园,她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
七弦跟在一旁,看得明白,晓得自家小姐喜欢这一处景,便自然的跟着笑了,边走边问道:“小姐,待会儿午饭,要不要吩咐厨房做百香梅花羹?”
喝了几天的清粥,嘴里都快淡的没味了,蓁蓁记得,百香梅花羹,很甜。
于是她点了点头。
七弦得了个准信,自也是欣喜的应下。
绕了大半个园子,蓁蓁走得有些脚疼,身上也有些微微发冷,就让七弦扶她去旁边的亭子里坐会儿。
本来这府里边的亭子都是经过了布置的,长椅凳子上放了有避凉的软垫,就是为了坐的方便,可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梅园里的这亭子,竟然没有布置软垫。
七弦也发现了这一点,忙是俯身去探,发觉这长椅上冰冷的紧,小姐风寒才好,身子正虚弱着,可不能再受凉了。
于是七弦起身,无奈的朝蓁蓁摇了摇头。
“算了,咱们回去吧。”蓁蓁自然也晓得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转身欲离开,却是一转眼,瞧见了一个人。
她当即第一眼是愣住的,但是马上便反应了过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点头道:“陈公子。”
对于陈砚之,她本就是抱着欣赏的心态,并没有掺杂其它任何的东西,就算是之前被提到与他的婚事,她也不过是在心里升起那么些许的羞涩。
毕竟这世上的人,谁都喜欢美好的事物。
而长相俊朗,学识渊博的陈砚之,自然就是一样美好的存在。
陈砚之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素袍,立于一片红梅之中,映的整个人更加俊逸无双,儒雅翩翩。
他看见阮蓁蓁,笑了笑,嘴角却是带着苦涩的,点头,道:“这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倒真是好。”
嘴里说的是梅花,眼睛却紧紧的盯在蓁蓁身上。
那日在谢府见了她一面,自此心心念念无法忘怀,满满想着的,都是这个姑娘。
正好家中父母亲同他谈起他的婚事,说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当时他想着,就同他们说起了谢家四姑娘。
当时他们便应下了,说会马上准备着让媒婆提亲。
他其实是欢心的,因为他长到这么大来,第一次有那样浓厚的,喜欢想念一个人的心思。
他想娶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看着她相夫教子,共同白头。
那想想,都是很好的光景。
蓁蓁被他那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微微的垂了眼,启唇,声音软糯,道:“既然陈公子喜欢这梅园之景,多逛一会儿就是。”
说着,蓁蓁不露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深知,与面前的人,她应该保持距离。
这是......大哥警告过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听大哥的话,而被大哥知道一些不该有的,那会发生什么。
陈砚之是心细之人,注意到她那小小的一步后退,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马上恢复正常,笑道:“在下无意闯入这梅园之中,迷了方向,不知可否,请四姑娘带路。”
这般磊落大方的样子,最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蓁蓁顿了顿,随即点头应下。
......
诺大的梅园之中,也仅仅可见这几个身影,蓁蓁同陈砚之并排走着,七弦则静静的低头,跟在后边。
虽说是并排走着,但陈砚之是懂礼数的人,特地与蓁蓁隔了有小两步的距离。
生怕给她带来任何的反感之意,所以未敢有逾矩。
“小姐看着似乎脸色不好。”走了有一段距离,陈砚之先开口,打破了这一番寂静。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股儒雅的味道。
让人听了,便很舒服。
“不过是前些日子,受凉感染风寒罢了。”蓁蓁依旧是垂着眸子,轻轻的出声回答。
“风寒?”陈砚之偏头,眸中闪现担忧的神色。
“没什么大碍,大致已经好了。”蓁蓁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便接着又加了一句。
前面就是梅园的出口了,蓁蓁转过身来对着陈砚之,开口刚想说什么,眼前闪过一个玄色身影,霎时间话堵在喉口,笑意也瞬间凝住。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只是那瞬间,怔着都忘了眨动。
陈砚之注意到她的异常,皱了皱眉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见到迎面而来的身影,高大挺拔,带着隐隐肃杀之气。
“大将军。”陈砚之抱拳,便是朗声唤道。
谢南瑾却是没有理他,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那浑身气势,比这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冻人,直接是大跨几步,走到蓁蓁身边,然后就握住了她的手。
“病才好,怎么又出来乱走?”谢南瑾虽是责备的语气,但明眼人都听得出,分明是宠溺和担心着的。
蓁蓁低着头,没有说话。
手指尖本是有些微冷的,但此番被谢南瑾握住,挨着他火热的掌心,瞬间,似就顺着手,暖了整个身子。
“七弦,送一送陈公子。”谢南瑾吩咐了一声,也没再往陈砚之那边看,直接拉着蓁蓁,就往回走了。
陈砚之倒是没在意什么,就想着大将军许是心情不好,嘴角含笑,瞧了会儿蓁蓁的背影,便随着七弦离开了。
......
谢南瑾拉着她走了一路,一直到进了院子,蓁蓁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好几日了。
每次来看她,同她说话,她要么装睡,要么不答。
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理他。
谢南瑾看着原本活泼开朗的蓁蓁越发阴郁憔悴下去,他心里边,自也是心疼和着急的。
只是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一个人在这干着急,就实在是手足无措。
她什么都不和他说......
可是不说的话,又让他怎么可以看明白呢......
“蓁蓁,有什么话,好好说,别闹脾气。”谢南瑾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说道。
好好说......
蓁蓁的身子一颤。
她难道要告诉他,她的心结,是在上辈子吗?
因为上辈子的死亡而产生了恐惧,因为那些无止尽的孤独,而让心底浮起的恐慌。
无法落下......
无法消失......
更加无法,去面对同谢南瑾有关的那些事情.......
那些让她觉得害怕,所以,不想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