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老爷的决定,早在范夫人预料之中,因此她并不太意外,大老爷优柔寡断一辈子,若真在这会儿强硬起来,范夫人才要怀疑丈夫是不是病了呢!
大老爷做了这决定之后,怕看到范安兰后心有不忍又改主意,遂窝在内室里说醉了要睡,就不出去了!范夫人嘴角微抽,转身出内室去善后,外间范安柏兄弟并肩坐在墙边的太师椅上,范安岳捧着热茶冷冷的审视着范安兰,范安柏也是捧着盏茶,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范安兰从不知,被比自己小,又从不将之放在眼里的范安岳盯着看,会让她背脊冷汗淋淋。
她印象里的范安岳,不过是个爱跟范安阳吵架斗嘴的小屁孩,他们随父亲自任上回京后,这小鬼就跟大哥他们一起住在前院,除了晨昏定省,甚少看到他在内院出现。
所以范安阳出事后,周姨娘才敢明目张胆的往昭然院安插人手。
曾几何时,那个小屁孩也有这般威势了?
范安兰有些胆怯的抬眼睃了他们兄弟一眼,便低下头去,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范夫人出来,兄弟两起身施礼,“行啦!在娘跟前还讲这套虚礼。”
“礼不可废啊!”范安岳呵笑的道。
范夫人对儿子们说了大老爷对范安兰的处置,范安柏淡淡的睃了范安兰一眼道,“让人把她收拾好再送回去吧!省得有人多嘴又生事。”
范安岳却道。“何必麻烦,她素来爱折腾,她自己都不怕别人说嘴。咱们还替她顾着那张脸干么?”
屋里侍候的丫鬟和仆妇皆暗点头,范夫人抿嘴一笑,示意丫鬟们把范安兰带下去梳洗,范安岳见状欲说什么,“就算她再爱折腾,总是你姐姐,你就是不为她想。也得为阿昭她们着想。”
范安岳冷哼,“她都不把咱们当手足了。咱们还要把她当姐妹?”
“你说这话岂不是让你们父亲听了更难过?”范夫人拍拍小儿子的脸颊,打发走范安兰后,范夫人让人沏茶,问范安柏。“杜相怎么今儿会来?”
“鲁王让人捎了信给杜相,说他要招复常为孙女婿,叫他跟咱们家退婚。”范安岳抢在兄长之前,把话一口气说完。
鲁王?想招杜云寻当孙女婿?
“杜相怎么说?”范夫人强压怒火问小儿子。
范安岳耸肩,“自然是推掉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带着复常哥他们过来?”
“复常才回京几日,怎么招惹上鲁王府的姑娘?”范夫人问。
范安岳讪讪的看了他哥一眼,范安柏方道:“还不是小路惹的事。”
范府忙着范安阳的婚事,他们兄弟两也没闲着。帮着忙里忙外的,杜家要娶媳,自然也是忙着。可巧的是,双方在外办事时,不期而遇,便一同到酒楼用饭,顺便叙叙旧。
范安岳轻描淡写,范安柏却不顺他意。“本来用过饭就散了,大家各自有事情要忙。小路却不乐意放人,硬要跟复常斗画,这事他们两平日常干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不巧正赶上鲁王带着人也在酒楼里用饭。”
鲁王!
范夫人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说到鲁王,就令人想到秀宁郡主。
真正的丁筱清死后不得入土为安,是为何?不就是秀宁郡主作的孽吗?她红杏出墙生了个私生女,尚不知羞耻,还敢命人挟恩以报要挟她大哥,让她的私生女顶了丁筱清的名,让她大嫂替她养大私生女!
平辽侯的爵位承嗣之争,太后与鲁王连袂逼迫皇帝让步,让秀宁郡主的丈夫窦专以庶长子身份承爵,生生逼得老平辽侯夫人及世子让步。
“复常画完了要走,偏生小路不让,我说了他几次,他都不理我。”范安柏冷冰冰的道。“本来无事,就因他闹腾,搅了鲁王雅兴,鲁王派人来了解情况,知道是复常和小路在斗画,便起了兴趣,带着他的儿孙下楼来。”
鲁王早就听闻杜云寻此人,此时一见真人,再见其画,大有相见恨晚之憾,言谈间便屡屡示好。
杜云寻不卑不亢,面对鲁王的示好并不得意,也不讨好鲁王,鲁王身边跟着的儿孙颇为气愤,还跟范安岳吵起来。
“你们几个!”范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深呼吸好几下缓和了情绪才又问,“后来呢?”
范安柏冷冷的瞪着又想抢着回话的范安岳,见他颓丧的垂下头老实坐着不说话,才道:“席间鲁王就问复常娶妻没,复常也老实,就回答没有。”
鲁王就想招人为婿,杜云寻才道他已订亲不日就要完婚,鲁王却不管不顾硬要招人为婿。
“这都什么事啊!”范夫人抚额。
“您放心吧!杜相和祖父说定了,这婚肯定要结的,祖父说皇上都知道咱们两家要结亲,不若就进宫请道旨意,省得鲁王那边又要找太后故计重施了!”
范夫人苦笑。
鲁王若真打定主意,加上太后,皇帝真扛得住他们施压吗?
让儿子们回房休息,范夫人让丁嬷嬷去点了府里粗壮的仆妇过来,然后才亲自将范安兰送回兰院。
“你的本事大,这些不中用的丫鬟们,我就带回去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要糟蹋自个儿,我可舍不得她们被你折腾,你父亲说了,你屡教不听再这么纵容下去,是害你,这几位嬷嬷最是孔武有力,你若再犯浑,她们依令行事,若弄伤了你,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范夫人因鲁王意图招杜云寻为婿的事。心情正坏,对范安兰也就失了一直以来的耐心,只见她板着脸跟范安兰说完话后。就让人把她扔进屋中,转头交代那些仆妇们严格执行范安兰的禁足令,仆妇们颌首应诺后,范夫人便将兰院中原先侍候的丫鬟们带走,只留那几个粗壮有力的仆妇们侍候范安兰。
这些仆妇年轻时就没近身侍候过主子们,做起事来粗手笨脚的,没两三下就砸烂了范安兰屋里惯用的茶具。范安兰气得蹦蹦跳,只可惜原本近身侍候的丫鬟们都被带走了。只有这些新来的仆妇们。
范安兰与她们大眼瞪小眼,却无计可施,闹腾了一晚上的她也着实累了,最后竟是靠着床榻坐在地上睡着的。
却说范夫人这厢离开兰院后。便往昭然院走,范安阳得知母亲过来,不禁大感奇怪,亲自到院门处相迎,看到母亲的神色,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下。
直到进了内室,母女两都在临窗的大炕上坐定,她才开口问:“父亲不是回房了吗?母亲不在房里陪父亲?”
范夫人长叹一声,把杜相来访的原因跟女儿说了。范安阳沉吟良久,方道:“舅公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婚事不变,照常举行。”
鲁王想招婿。难道杜家就愿意让他招啊?
范安阳知道杜云寻很优秀,可不代表她乐意到处有人跟她抢。
见女儿闷声不吭,范夫人叹息一声把女儿抱在怀里,墨香几个留了炕边的立灯,悄悄的灭了其他的灯后就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留下砚月和范夫人带来的冬梅守在门边,其他人进了小茶房。才爆出不平之声,墨香忙让她们小点声。“夫人和六姑娘心里都不痛快着呢!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是要让主子们更难过?”
“咱们姑娘和姑爷都要完婚了,这鲁王在此时冒出来,是想干么啊?”
“我就不信有这么巧。”
“鲁王不就是秀宁郡主的爹吗?”
那假丁筱清的跋扈,她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呢!说起来也难怪,有那么一个亲娘,莫怪那假丁筱清那么张狂!
“不知道那一位如今去了哪儿?”
瑞雪提起甫烧开的水壸给大家沏茶,“我喝白水就好,晚了,再喝茶,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瑞芳这么一说,墨香她们也附和着,瑞雪只得给大家倒了白水。
内室里,范安阳靠在母亲的怀里,觉得心头闷闷的,范夫人的声音在幽暗的屋里淡然响起。
“想什么呢?”
“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想。”范安阳老实回答。
“这是什么回答?”范夫人失笑。
范安阳翻身坐起,“我和复常哥的婚事并不是贸然定下的,从订亲、下聘到现在行将完婚,您和杜家都忙了大半年,鲁王就住在京里,他会不知道吗?”
当然不可能。
他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说要招婿?
“我记得秀宁郡主的丈夫是庶长子?”范安阳原本有些浑沌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
“是啊,虽然说平辽侯战功赫赫,但前世子也是战功彪炳。”
老平辽侯世子武力虽不及其庶兄,可也不全然是个废物。
“但皇帝却越过世子,将爵位给了他庶兄?”
范夫人冷哼,“还不是鲁王和太后连手逼的。”范夫人听女儿这么问,忽然想通了,“鲁王这是……难道是因为你那师姐夫的事?”
范安阳点头,“赵姐夫那件事,到底如何了?”
“不知道。”范夫人摇头,“事隔多年,当初的人证也就只剩赵褚一人,真要因他的证词去追究富阳侯的罪状,实在是很困难。”
这件事当然很难。
鲁王招婿,不管成不成,都给杜、范两家添了堵,严池和姚家也会受影响,若能因此让这些人生了嫌隙,对富阳侯来说那是最好不过了!成了,鲁王得了个才华出众的孙女婿,不成,鲁王也算还了太后与杨家在平辽侯承爵一事上出的力。
“鲁王这买卖做的实在高!”范夫人咬着牙赞道。
“鲁王这买卖做的实在高!”皇帝眉眼俱笑对兰妃道。
兰妃娇嗔,“皇上,您怎么称赞起王叔来了!人家那小表侄女儿婚期都要到了,王叔却跟人家小姑娘抢女婿,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嗐!爱妃又不是不知道,朕那王叔可从来不是个君子,他自诩是小人来着的。”
看着兰妃娇嗔,皇帝搂着她笑道:“王叔和太后想要让朕下旨赐婚,要让王叔家的明心嫁给杜云寻。”
“皇上?”兰妃大惊,“您没应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