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住两晚,不过二夫人倒是很用心的打理,尤其是老夫人这儿,惯用的物什全都带来了,就怕老人家缺了惯用的不方便,她带着大丫鬟去老夫人那儿照应一切,把自个儿要住的地方留给管事嬷嬷和丁筱湘去管,丁筱湘就快出嫁,多些掌家理事的经验绝对是有益处。
范安阳被安排在老夫人住处的后罩房,屋后一排桂花树,窗子一开暗香浮动,丁香喜道:“贺嫂子,这桂花咱们能摘不?”
贺璋家的正指挥粗使婆子搬箱笼,闻言顿了下,拿了帕子拭汗,“让人去问一声好了。”
一个婆子立马出声效劳,贺璋家的看其他婆子一脸懊恼的模样,强忍笑意让婆子去了,抱着红红的竹香与她擦身而过,被她吓了一跳,红红也因受到惊吓而低声咆哮。
“红红。”范安阳出声召唤,红红听到主人的声音,轻巧一扭身就往主人身上扑去,趴在范安阳身边的白白懒洋洋的睁眼看它,见它安然落在范安阳怀里,才摇了摇尾巴招呼,然后闭上眼睡觉去,红红探头看它一眼,见它挥着尾巴,自己也摇了两下以示响应,接着就迫不及待张嘴伸舌卷走小主人手心里的瓜子仁。
不一会儿婆子回来了,笑嘻嘻的道:“这府里的管事说,姑娘若喜欢尽可采,只请不要一气摘完,留些给后人闻香。”
“那是自然。”贺璋家的笑道,转头对范安阳道:“姑娘带着丁香她们去采些桂花可好?晚点让厨娘给您蒸桂花糕吃。”
范安阳点点头,带着丁香和竹香,抱着白白和红红去采桂花。
“咱们六姑娘长得可真俊。”一个婆子看着丫鬟们簇拥着范安阳出屋,笑着赞道,贺璋家的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却道:“小心点。别把箱笼撞着了。”
“是。”婆子们应诺,墨香指挥着她们安置箱笼,夏莲带着小丫鬟去整理耳房。这趟出门瑞芳姐妹和砚月没跟来,屋里侍候的人力有点吃紧。
让粗使婆子搬好箱笼。贺璋家的给了赏钱,婆子们个个欢天喜地,出得院去还赞道:“还是贺家小嫂子好,给她办事都有赏钱可拿。”
从三夫人院里出来的几个婆子嘀咕着出了门,看到她们几个眉开眼笑的,领头的婆子阴阳怪气的道:“哟!瞧几位姐姐这红面满光喜庆的模样,该是又得了不少赏钱吧?”
她身后的几个婆子脸色不善的看过来。方才去帮问可否采桂花的婆子笑眯眯的迎上前,“吴嫂子说笑了!我们几个那及得上您几位哪!啊!天晚了,我们还得回去安置,明早还得侍候老夫人和表姑娘上山呢!”
“对了!吴嫂子你们应该不用急吧?三夫人身娇体弱的。今儿乘车定是累坏了,只怕明儿哪儿也不去,姐姐们正好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可不是嘛!还真好。”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边说,几个婆子嘻嘻哈哈揣着贺璋家的方才给的赏钱走了。留下吴嫂子为首的几个人,“瞧她们得意的!”
“哼!以为侍候个傻子就得意了!”吴嫂子扯了下说这话的婆子一下,也去了。
隔了一会儿,房嬷嬷从老夫人院里走出来,板着脸看着吴嫂子几人离去。“嬷嬷,咱们不是要去二夫人那儿?” 一阵风挟着几片落叶袭来,跟着房嬷嬷的小丫鬟觉得衣衫单薄,伸手抱住双臂问房嬷嬷。
“走吧!”房嬷嬷转回头,往二夫人那儿去。
二夫人这儿正在见客,“姜家绣庄?嫂嫂怎么会跟他家扯上关系?”
下首坐着二夫人娘家嫂子的心腹,那媳妇子圆脸堆笑,“姑奶奶不知道,这姜家绣庄原是心高气傲的,可近来被如意绣庄抢了不少生意,原本被他家打压得喘不过气的大小绣庄也跟着缓过气,这姜家绣庄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也不知他家是怎么打听到,知道姑老爷是湖州知府,所以就……”
“就搭上你家夫人这条线,其实就是要我在老爷跟前,为他家说好话?”二夫人挑眉,以手上的檀香团扇轻敲面前的小盒,“你家夫人应下了?”
“哪能啊!”那媳妇子陪笑,“我家夫人哪敢替姑太太做主,这只是姜家掌柜托人给姑太太的礼。”
二夫人还没思量好要怎么做,就听闻丫鬟通禀,房嬷嬷来了。“这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素来极有体面,要是她肯帮忙,在老夫人面说一句,再让老夫人在我家老爷那儿提上一提,可比我管用得了!”
媳妇子心道,这是要往老夫人那儿推啊?不多时就见一嬷嬷身着茶色比甲梳着圆髻走进来,二夫人为娘家管事媳妇子引见房嬷嬷,那媳妇子没就势起身告辞,反而与二夫人扯着家常,房嬷嬷眉头微皱,老夫人让她来跟二夫人说明日登山的事宜,方家这媳妇子不走,她怎好开口。
二夫人眼看不是个事儿,打发走方家来人,才对房嬷嬷致歉,“嬷嬷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打扰二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房嬷嬷对方才没跟她打声招呼就直接领她进门的丫鬟有点恼。
二夫人客套几句,与房嬷嬷说起隔日的安排来。
范安阳这厢才安置好,就听外头通禀,大表少爷派人来了。
贺璋家的一怔,让墨香她们陪着午歇的范安阳,自己出去待客。来到老夫人院里的厅房,来人是范安柏身边的管事媳妇。
“贺嫂子,这是大少爷捎给六姑娘的信,还有这个。”她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食盒,“这是七少爷前两日逛街时买的。”
贺璋家的点点头,与来人话家常数句,才送人离去,转回屋见范安阳还在睡,便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让夏莲取一个干净的食盒来,夏莲便拿了一个剔红海棠食盒来,贺璋家的将范安岳买来的点心挟了几个放过去,然后交代墨香:“一会儿六姑娘起了,要是饿,就先给姑娘用这个吧!是七少爷买的,我把这些送去给老夫人。”
墨香点头,“知道了。”
贺璋家的捧着食盒才走到过道,就看到房嬷嬷走进来,她曲膝福了福,“房嬷嬷去那了?”
“去办点事。你怎么没在表姑娘跟前侍候?”
“方才大少爷使人送东西来,这是七少爷逛街时买的,我送过来请老夫人尝尝鲜。”
房嬷嬷笑吟吟的道:“两位表少爷真是有心了!方才二夫人娘家也使人来了。”
贺璋家的疑惑问:“怎么都这么刚好使人来华阳城?”
房嬷嬷为她解惑,“华阳城离广陵虽比东陵远,但是有运河经广陵到华阳,比广陵到东陵要方便多了。”
“原来如此。”贺璋家的恍悟,忽地又想到今日让人送出去的信,那车夫还没送消息过来,也不知信寄出去没?
与房嬷嬷道别后,贺璋家的急急回转,进了屋就打发人去问车夫,信送出去没,想起那管事媳妇交给自己的信。“六姑娘醒了吗?”
“醒了,墨香姐姐在侍候呢!”竹香坐在外间的小杌子,正拿着熏烤得肉香四溢的肉条在逗红红和白白,红红很给面子的紧盯不放,白白则懒懒的趴着不搭理她。
贺璋家的嗔她一眼,“别一直喂它吃,当心吃得太肥了,那天要是一个飞扑,把姑娘扑倒了受伤可就不好。”
“是。”丁香笑嘻嘻的以肘顶了顶竹香,竹香红着脸跟贺璋家的点头。
贺璋家的不再管她们,拿着信进屋去,屋里范安阳打着呵欠揉着眼,正坐在妆奁前让墨香梳头。
贺璋家的把信给她,范安阳拆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那多出来的钱确实是如意绣庄的掌柜的。”
范安阳顿了下又道:“掌柜的儿子惹了事,掌柜的向大哥借钱,这多出来的钱,原是他卖出一件绣品所得的红利,不过因为这事,他不领红利,拿来偿还大哥的欠款。”
贺璋家的听得不是很懂,范安阳却道:“不怪你听不明白,他帐就不该这么记,而是因把红利全算给他之后,再从他的月例里直接扣这笔钱。回头我跟大哥说就是。”
贺璋家的见不用自己伤脑筋,便放下心,范安阳虽不知如意绣庄掌柜的儿子犯了何事,不过他爹若真因此欠了绣庄这么一大笔钱,可见也是个麻烦的家伙。
看样子得跟大哥说一声,还是尽早把这一家子打发了吧!
因为想上山去看沐浴在日出朝阳下的大佛,这一晚大家早早就睡下了,没想到半夜三夫人院里闹腾了起来,砰砰砰的拍门声把老夫人从睡梦中吵起,房嬷嬷赶忙安抚老人家,自己披衣出去察看。
白芷端水给老夫人送药,服了药丸后,老夫人心悸的毛病才缓了下来。“怎么去那么久还没回来?”
“房嬷嬷做事谨慎,肯定是想问仔细才来回老夫人的话。”白芷巧言抚慰,老夫人虚弱的扯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就如春天的冬雪,阳光一出来就消融,实在薄弱得很。
房嬷嬷青着脸转回来,“禀老夫人,三夫人病了,发了热,奴婢已让人去请大夫。”
“嗐!净瞎折腾了!”老夫人抚着胸口,很不高兴的数落道:“早知她不适,让她甭来,她就硬要跟来,这要传出去,还不把自己说成是尖刻苛待媳妇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