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敛心不在焉的回了府。
周夫人道,“你魂不守舍的,与林家三姑娘拌嘴了?”
他闷闷道,“总是觉得这人心,险恶的很。”
“如何说?”
周敛替林莞莞抱不平,“今儿个,我问到林莞莞近日来过得如何,她同我说,夜里睡觉时,只烧了一个时辰的炭火。”
“一个时辰?”周夫人惊道,“这么冷的天,只烧一个时辰的炭怎么行?”
他道,“林家二娘子,实在可恶的很,我已经问了秦妈妈,说是账目上不曾缺斤少两,但尽给些差的,燃不起来。”
周夫人皱眉道:“林大人公务繁忙,有时在宫里好几日都回不去,回去了也只是稍作停留,哪里有空管这些后院的事。”
“那林莞莞是个心大的,跟我说这话时,还喜滋滋的,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着些么东西?”
周夫人只道:“你若心疼,我们尽早去把她接过来。”
“母亲,你又胡说八道!”
周夫人道,“过两日,我找个插花由头,去林府送个拜帖,将那林家三姑娘接过来,说说话,顺带我送些个礼物,叫她带回府去。”
“母亲?”
周夫人只道,“是叫外人瞧瞧,我们如何对林莞莞,他们又如何待自己家嫡亲姑娘的,林朝英这个人好面子,会多加留意自己后院的。”
周敛只道,“母亲英明。”
周夫人又问,“你倒是护起短来了?”
“母亲,我这是怜她命苦,你瞧她,十二三岁的人了,瘦得跟个猴似的。”
周夫人骂道,“不许这么说一个姑娘家!”
他只丧着个脸,“母亲,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
“你啊!”周夫人只无奈的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冬日里越发冷,院子里的碎草结了冰,林莞莞缩在被子里头,早饭都不想吃了,不愿起来,秦妈妈叫起了好几趟,她把头都蒙在被子里,“不起,不起!”
春杏、银杏在门外捂嘴笑。
秦妈妈拉着她的细胳膊,“姑娘,你莫是忘了咱们接了周家的帖子,今日还要去周府参加插花集会。”
林莞莞一咕噜爬起,秦妈妈把被子裹在她身上,“春杏,还不快把门关了,那冷气直往屋里灌,是要冻死我们家姑娘啊!”
春杏瘪了一下嘴,将门关上了。
秦妈妈一边给她穿衣,一边叮嘱,“姑娘,老身年纪大了,那插花品香的集会春杏陪你去……”
说到这儿,秦妈妈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姑娘,老身知道你心眼好,但屋外那两个丫头是二房里派来的,毕竟不是自己人……你去了周府,有什么私话要说,避着那对目子。”
林莞莞瞧了一眼屋外,只说,“妈妈,二房对不是待你特别不好?”
秦妈妈说,“姑娘,妈妈不是为了自己,陈小娘她两面三刀是个笑面虎,你那位长姐姐,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妈妈我在林府几十年,比你知道的多,如今你母亲死了,大娘子是个独苗,姑娘母家没有人,她们便寻着姑娘欺负,老身是心疼你。”
林莞莞摸了摸她的手,只道:“辛苦妈妈了。”
秦妈妈抹了抹眼泪,“姑娘,咱们在临安城无依无靠,没有根基,斗不得陈娘子,只有周家,周家夫人与你母亲是过命的交情,姑娘嫁过去,是不会受苦的。”
这些个话,林莞莞已经听了几个月,她一时摸不清对错,也不敢只信一头的话被人当枪使,佛堂里,讲的是不争不抢,以善度日。
因果循坏,父辈的事,她不愿步入旧尘去牵扯个对错来,这些时日,她也拎清了个七八分,不用秦妈妈说,她也知道二房待她如何,只是争个好坏,要那些个物品又有何用,父亲虽是疼爱她,也是明面上的,外面养了十几年怎么比得上在眼前贴己的,她细胳膊去拧什么大腿?
秦妈妈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却偏偏咽不下那口气,整日里同她抱怨,她每每也只能装傻充愣,敷衍过去。
到了周府,林莞莞下了马车。
周夫人面相生的慈,眉梢弯弯,嘴角带着笑,她瞧见林莞莞来了,亲热唤道,“莞莞,过来,快过来让我瞧瞧。”
林莞莞伸双手去挽她,周夫人道,“你总算是回临安城了。”
她笑道:“莞莞劳烦周夫人挂念了。”
周夫人道,“这些年,师傅们可对你还好?”
“好的,师傅待我都好,平日里跟着师傅们念念经书,也没累着苦着。”
周夫人却道,“如何没苦着累着?你这个年纪,本是长身子的时候,却养的这般瘦弱,若你母亲知道了,定是心疼得泪都要掉下来!”
周夫人身边的丫头道,“夫人姑娘站了许些时候,还是先坐着说话罢。”
周夫人应道,“是,是,我一时忘情,哎哟,你这小手,怎得这般冰凉,去,给林家姑娘抱一个火炉来。”
林莞莞满眼笑意,“谢谢夫人。”
迎客不好关门,仍有冷风往里进,林莞莞依旧冻的发抖,女使把火炉端上来,她上手一摸,惊道,“真热乎。”
银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看见林莞莞为小小一个火炉惊叹成这样,丢人的很。
周夫人瞧见了银杏的脸色,极其不悦的对身边女使递了一眼,女使道:“林家姑娘身边的这位妹妹,炉火边炖了两碗驱寒汤,劳烦妹妹跟我走一趟,去给两位主子端来。”
银杏望了一眼林莞莞,林莞莞点头,银杏便带着人走了。
周夫人看着门边问,“听闻眼下是林府里的秦妈妈照料的你?”
“是的。”
周夫人抿了一口茶,“周林两家,是定了亲的,讲句笑话,我将来是姑娘的婆母。”
林莞莞点头,“父亲与我提起过此事。”
周夫人道,“你也知道,我与你那早逝的母亲交情至深,闲话与你多说几句,我断然是不会害你,秦妈妈以前是你母亲身边人,这些年也受了些苦,就是为自己出口气,也要站你这头的,可信,其余……要秦妈妈过了眼,莞莞,你说咱们做主子,横竖身边都要有人伺候照应着,不必对下人过于严苛,但若过于宽厚,难免失了做主子的威严,日子久了,下头的人没了敬意,就会越矩。”
林莞莞起身,“多谢夫人教诲,莞莞定铭记于心。”
周夫人又道,“我那儿子,生在武将之家,不比文官清流文雅,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说到这儿,这会儿正在校场里与护卫打斗呢,三姑娘不嫌弃,可愿意去瞧瞧?就当看戏了!”
林莞莞起身,想了想,又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