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来自美帝的信,可却是用毛笔写的正楷,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手笔。
那封信的内容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两个远隔千里从未见过面的家伙,做的自我介绍。
给我写那封信的人叫Alice,奇就奇在那位远在美帝,我从小大的没听说过的Alice,在信的开篇就直接写出了我的名字,甚至于还知道老爹李义。
正当我拿着那封信,看的目瞪口呆满腹狐疑的时候,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一阵粗鲁无礼的敲门声。
“敲个屁?老子这是唐玄宗年间的雕花门,敲坏了把你卖了也不够赔!”
“八爷我这身肥肉,那可是宝贝,价值千金。”
门外传来了陈八牛骂骂咧咧的声音,其实听到敲门声我就知道是那家伙。
不过我两平日里打闹习惯了,说起话也就没个底线。
我起身开了门,陈八牛顺着门缝就挤了进来,进屋就瞪着一双牛眼满屋子乱瞟,嘴里更是嚷嚷个不停。
“关九爷牛气了啊,有个在美帝的朋友。”
我一边暗骂邮差老严嘴里没个把门的,一边朝陈八牛打趣。
“咋?要不然你现在认个干爹,没准关九爷心情一好,给你介绍个大洋妞?”
“姓关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陈八牛一边骂我,一边抓起了桌上那封信,他一看那信上娟秀的字体,立马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行啊你关九爷,这还是个姑娘写的,老实交代啥时候勾搭上的。”
“虽说这美帝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可我看这姑娘这手楷书写的工整清秀,明显没受美帝资本主义的腐蚀,这婚事陈八爷准了!”
倒腾古玩,靠的不单单是过硬的功底,还得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说白了到手古玩,其实就是半真半假连唬带骗的。
这一点上我比不过陈八牛,被他涮的老脸一阵涨红。
而陈八牛呢虽然有一张巧嘴,可他和我差不多,在潘家园混的一穷二白。
我是没本钱没巧嘴,陈八牛呢一来是人如其名长得壮硕如牛还天生一副恶人嘴脸,让人一看都打寒颤,更别提跟他磨磨唧唧的做生意了,二来呢那家伙对古玩远没到门清的地步,被人坑被人骗是常有的事,至于他这朵奇葩,是怎么混到潘家园练摊的,他没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
打趣了我几句之后,陈八牛也就停了口,而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那封信。
“唉,关九爷您说这信是不是跟你老爷子留下来的那两宝贝有关?”
他那句话绝对是当头一棒,一下子就把我惊醒了过来。
信里提到了我老爹李义,而我老爹李义,一辈子绝对算不上轰轰烈烈,要说唯一让人费解的,就是他留下的那折扇和宝贝儿了。
我和陈八牛对视了一眼,悬疑片似的氛围弥漫了我那小小的杂物间。
“要不然抛块砖头砖头试试?”
“关九爷你不是一直想弄清楚这事?”
抛块砖头试试,算是古玩圈的一句贯口,意思就是先放点东西出去试试水。
有些事一个人憋在心里,迟早会憋疯,所以我老爹的事,我也跟陈八牛说过。
这会他让我抛块砖试试,我想了想也就点头应了下来。
我给Alice回信的时候,没提我老爹李义留下的那两样东西,只是很隐晦的问了一句她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当时陈八牛还笑话我,腼腆的跟个娘们似的,这么回铁定让美帝姑娘看扁了。
虽然他嘴上拿我开涮,可等我跑去邮局寄信,搜遍全身也没能凑够邮费的时候,还是他慷慨解囊。
我知道陈八牛也没几个钱,可那就是兄弟。
结果信寄出去了,我和陈八牛愣靠着灌凉水撑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我撞了大运,把手里一个民国仿制的珐琅罐儿卖给了一个老外,我两才算是暂时脱贫。
那封回信寄出去,我第一次体会到等待的感觉,果真十分煎熬。
时间一天天的消逝,我依旧和陈八牛在潘家园的底层挣扎混饭吃。
整整三个月,还没回信,以至于我都快把那件事给忘了。
直到那天,邮差老严又给我送来了第二封信。
本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把陈八牛也叫了过来。
“放心吧关九爷,有你八爷在,保管不会让你被那美帝娘们儿看扁了。”
我懒得搭理他的调侃,只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那封信。
和上次一样,Alice给我的回信很简单,字里行间都透着美帝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不是Alice的回信,而是信封里的一张纸,一张泛黄的纸,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从一本清代古书上撕下来的。
‘光绪二十八年、绪帝深夜下诏、册封四将军,赐折扇、黄马褂。’
那张出自清朝古书的纸,证实了我的猜测,远在美帝的Alice的确是因为我老爹李义留下的那宝贝儿和折扇才找上我的。
可Alice的回信带给我的却是更大的疑惑。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太监留下的宝贝儿、一个清末皇帝跟我老爹李义有啥关系?
还有那四将军又是什么玩意?包括那段文字当中记载的,光绪二十八年绪帝深夜下诏,又是为何?
我只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挣扎在最底层的温饱线上,可不知不觉当中我似乎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入了深渊。
“唉关九爷,这美帝娘们儿邀请你去美帝见面!”
陈八牛的惊呼声把我从恍惚当中拽了回来,我忙站起身抓过那封信,果然看到在末尾,Alice邀请我去美帝见面。
“关九爷,这事得慎重啊,这美帝娘们咱也没见过,保不准你去了人就被资本主义荼毒了。”
我没好气的骂了陈八牛一句,我当然知道这事不能应,更何况那会我和陈八牛穷的叮当响。
就算把我两全部家当算上,也不够买一张去美帝的船票。
我在回信里婉拒了Alice让我去美帝见面的邀请,也问了她四将军的事情。
去邮局寄信又掏空了我大半的家底,陈八牛还一个劲撺掇我,说下次那美帝娘们在回信,一定记得管她要邮费,这也是为打到美帝资本主义出一份力。
当时我把陈八牛的撺掇当成了笑话,可没过几天我就有些后悔了。
虽说为打到美帝资本主义添砖加瓦这事我没兴趣,可这人没钱,饭都吃不起啊。
在加上那几天给我租房的大婶,变着法的催债,我真到了弹尽粮绝,快要去东直门要饭的地步了。
勒紧裤腰带坚守了半个月,没等到Alice 的回信,倒是陈八牛先出了事。
而那件事,也间接的改变了我两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