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太太转过头来对舒氏解释道:“这是隔壁的汪老太太,她孙儿也不知怎么回事,从昨儿晚上起就不停地哭啼,使尽了各种办法也不管用。早上叫庆生开了个安神的药方,却也不好。”
“那还真是难办。”舒氏道,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摇了摇头。
看郎中,首先一个就是对郎中要有信任感。刚才那妇人一看就知道对孙儿疼爱到极点的,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没什么名气,即便开个方子,想来人家也不会用,何必去自讨没趣?
而且听邢太太的意思,这孩子只是啼哭,并没有说不吃奶或别的,邢庆生也没叫她们马上送医馆,想来问题不大。即便有病,她来时看到巷口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汪家人将孩子送去看郎中,也是极便利的,她没必要多事。
舒氏也明白,这种事,治好了人家道一声谢,自家也没甚好处;治不好,倒还麻烦一堆,到时候孩子病情恶化了,反倒赖在你身上。
她便不提此事,只跟邢太太告别。
在回去的马车上,舒氏对夏衿道:“看到了吧?你邢师兄虽说家道中落,但家里的底子还在的,至少那院子就挺大,一家几口再加两三房下人,完全够住。邢太太为人也是极和善的,她刚才还问起你的亲事,似乎挺关切的。我看啊,她也有意要跟咱家结亲呢。”
说到这里,她看了女儿一眼,却见夏衿的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正探头朝外看。她气得拍了夏衿一下:“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你说什么?”夏衿缩回头来,看了舒氏一眼,可没等舒氏有反应,她便叫鲁良,“鲁叔,停车。”
“吁……”鲁良第一时间将马车停了下来。
舒氏正要说话,夏衿就对菖蒲道:“你下车去看看。那边马车里坐的是不是岑姑娘。她似乎是从咱们那边过来的。没准刚才是去找我了。”
菖蒲应了一声,下车朝对面跑去。
夏衿这才有空对舒氏道:“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么?”
“我不说了。”舒氏兀自生气。
一向温柔体贴的舒氏竟然生气了。夏衿暗叫不好,正要出言哄她,却听见岑子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夏姑娘,我刚从你家出来。幸好在这里遇见你,不然就要白跑一趟了。”
夏衿忙将车帘掀了起来。
“啊。夏太太。”岑子曼看到舒氏,忙打了声招呼,又歉意道,“我想叫夏姑娘陪我去看铺子。不知你们一会儿还有事么?”
“没事没事。”舒氏连声道,脸上的笑容极热情,作势起身要下车。“我雇辆车回去,你们去看铺子吧。”
岑子曼连忙阻止:“不用了夏太太。让夏姑娘坐我的马车就好了。看完铺子,我送她回去。”
舒氏看看夏衿,点头道:“那也行。”
夏衿下了车,目送舒氏离开,这才跟着岑子曼去了对面。苏慕闲此时正牵着一匹马,站在岑家马车旁边,见了夏衿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冲她一笑:“夏姑娘。”
夏衿对他点点头,上了车后,问岑子曼:“是四处随便看呢,还是你们有了什么打算?”
“不用到处看了。我回家把事情跟我祖母一说,她就给了一个铺子给我,两层楼的,就在华坊街上。”
华坊街,是临江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寸土寸金,城里最好最有名的各色商铺,都开在这条街上。
夏衿心里感慨着,有钱人就是任性啊。岑家这明摆着是把原来的生意停了,将铺面让给岑子曼瞎折腾。
这边夏衿陪岑子曼和苏慕闲去看铺面,而那头罗府里,尺素端着托盘从罗骞的屋子里走出来,小心奕奕地掀开帘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怎么的,公子还是不高兴?”彩笺凑上前去,伸头看了看尺素手里的托盘。
托盘里放的是罗骞的早餐。因罗骞是练武之人,早上练了一通拳之后,消耗很大,早餐往往吃得很多。但现在尺素手里的托盘里,只肉末粥少了一碗,其他东西都没有动。
“嗯。”尺素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忧虑之色,“公子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再这样不吃东西,怕是又要出问题。”
彩笺也很担忧。罗骞不光是今早上吃得少,昨晚上也没胃口,只吃了半碗饭就将筷子放下了,她们劝他多吃些,他还发火来着。
“要不要把这情况禀报夫人?”她问道。
“自然。”尺素道,“上次夫人不是说了吗?只要有关公子的身体,事情再小也是大事。不管什么都要禀报给她……”
尺素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当啷”一声,门帘轻响,两人吓得赶紧噤声,转头望去,果然是罗骞站在门口。
“公子。”两人赶紧叫了一声,垂眸低头,等着听罗骞喝斥。
“我只是一时没胃口。你们要是不经我同意,轻易拿这等小事去让夫人担心,你们就给我滚蛋,我罗某人,要你们伺候不起。”罗骞的目光锋利地从两人的脸上刮过。
尺素和彩笺身体一颤,连忙道了一声:“奴婢不敢。”头低得越发厉害。
罗骞轻哼一声,从她们身边走过。
直到罗骞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尺素和彩笺才大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俱都露出苦笑之色。
罗骞直到走到空无一人的花园里,看到满园的春机盎然,长长地吐了一口心里的郁气。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不好。
“嘻嘻……”前面树从后面忽然传来女孩子的笑声,紧接着,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地那里跑了出来,看到罗骞,愣了一愣,连忙停住了脚步,脸色微红地唤了一声:“表哥。”
这是罗夫人表妹沈夫人的两个女儿。沈夫人的丈夫沈立文也是湘省大族出身,原在微省任知州,后来老父病逝,回家丁忧三年,此次他是丁忧期满,准备到京城补缺的。路过临江,他们便在此驻足几日。
这两个女孩儿,大的叫沈玉芳,今年十六岁;小的叫沈玉婷,今年十四岁。两人还有一个弟弟,现在才七岁。因三年前他们路过临江时也曾跟罗骞见过,彼此倒不陌生。
罗骞微微颔首:“我看书累了,出来走走。你们玩吧,小心些,别太靠近池塘。”说着,便往回走。
两个女孩子互相看了一眼,沈玉婷在姐姐的示意下,提高声音道:“表哥,上次我们来去匆忙,都没逛着临江城。这次来,我爹急着去京城,想来也住不了几日。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逛逛?也好叫我们没白来一趟临江。”
罗骞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正要拒绝,就听罗夫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正要说这事呢。骞哥儿,表妹、表弟难得来一趟,你不要整日闷在家里看书了,也带他们出去玩玩。”
三人转头一看,便见罗夫人和沈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从大路上过来。
沈夫人的儿子沈鸿飞是个小胖子,一听罗夫人的话,就“嗒嗒嗒”地跑过来,摇着罗骞的手,亲热地道:“表哥表哥,我也想出去玩,你带我们去吧。”
罗骞哪里有心情出去游玩?只是表妹、表弟好不容易来一次,而且人家都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便点头道:“好罢。”
“别耽误了骞哥儿看书。”沈夫人忙道。
“念书也就平常下功夫,哪里就差这一两日?”罗夫人笑容满面的客气道,“你们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好好逛一逛的。”
说着,她便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又道:“你们要出去玩,就玩得尽兴些,干脆中午就不要回来了。华坊街不光有好的绸缎铺子和银楼,更有临江城最有名的酒楼。让你们表哥带你们去那里吃饭,也尝尝临江的美食。”
这个提议得到了沈家姐弟的热烈响应。
于是两盏茶功夫后,罗骞便带着沈家姐妹和沈鸿飞乘马车来到了华坊街。
“姐,快看,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好热闹啊。”沈玉婷下了马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店铺,发出一声赞叹。
沈玉芳则含羞的看了罗骞一眼,隐晦地拉了拉妹妹的衣服,示意她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免得被这位英俊的表哥小瞧了去。
沈玉婷见姐姐似乎转了性子,一下子文静起来,不由得捂着嘴一笑。
昨日她可听到父亲和母亲说了,守孝三年,差点误了姐姐的亲事。如今看到这位表哥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而且今年秋闱很有可能会中举人,罗家的家世也不错,品貌年纪又相当,他们正有意跟表姨提提,要将姐姐许给表哥呢。
“表哥,那是卖什么的那么香?”小胖子沈鸿飞可不管这些,他的眼睛早就盯到街上卖夫妻肺片的摊子上了。
“那是……”罗骞只说了两个字,就望着前面顿住了。
那卖夫妻肺片的摊子上,坐着一个穿杏子黄衣裙的姑娘,正是作女子打扮的夏衿。在她旁边,还坐着岑子曼和苏慕闲。三人正吃着夫妻肺片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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