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衿犹豫了一下,仍是不放心,问道:“你们说的话真算数?”
切萨尔郁闷的不行,只得再三保证:“算数,自然算数。”
夏衿又指了指阿依娜:“她的人品我信不过,刚答应我挑战书上的条件,没准一会儿就得出尔反尔。你现在就在挑战书上签字,把她答应的条件保证下来。”
这一下切萨尔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刚才阿依娜的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现在已经被说是卑鄙无耻,出尔反尔了,要是自己再不承认,不签字,北凉国的名声岂不是要臭到天外去?
低头看了看阿依娜,见她虽闭着眼,眼珠却在那里乱转,便知她准备默认了,切萨尔只得对夏衿道:“我答应你。”
“那你先签了,我再放人。”夏衿又道。
被夏衿用枪顶着喉咙的青年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可颈脖处传来的疼痛却让他不敢乱说话。他虽是国师的儿子,在北凉国地位尊崇,但在大周国眼里却什么都不是。战败国,打仗打不过别人,就算他死了也是白死,北凉国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他的死而跟大周翻脸,死磕到底的。
因此,他只得用目光示意切萨尔,让他赶紧把字给签了。
反正吃亏的是阿依娜那野蛮女人,跟他又没关系。
侍从见状,连忙将刚才那张挑战书拿出来。另有大周国机灵的士兵把文房四宝拿出来了,还搬了一张桌子过来。切萨尔暗叹一声,在挑战书上写了一行字,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根据夏衿的要求。按了手印。
夏衿这才将枪收了回来,又指着坐在地上装死的阿依娜道:“让她也按个指印。”
阿依娜倏地睁开了眼,怒视着夏衿。
“怎的?还想上演小人行径不成?要真这样,你就别怪我到处宣扬你阿依娜今天的丑行。”夏衿威胁道。
“你……”阿依娜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曲。今天不光两次被人用枪指着喉咙,还屡屡说她人品不好,简直气死她了。
最重要的是,她以为十拿九稳可以赢了夏衿。所以才答应挑战书上的条件。却不想竟然输了。
想她北凉国金尊玉贵的公主,多少英雄壮士、豪门才俊都看不上,却要嫁给大周国那三十来岁的皇帝。做他一群小老婆中的一个,想到这个,她就要吐血,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哪里还会在那该死的挑战书上按指印?
“想让我做你们皇帝的小妾,这不可能。”她终于决定耍赖。冷冷道,“要不就从你们国家挑一青年才俊到我们北凉国做驸马,要不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我们北凉的好男儿可不怕死。”
这一回夏衿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全部的大周将士都默默看着她和切萨尔。刚才还有些许嘈杂的校场,此时一片寂静。
切萨尔十分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浑身不自在。
夏衿调转马头。跑到岑毅和张大力身边,道:“我看和谈也不必了。谈了有什么用?就算签了字,也能瞬间变成一张白纸。”
岑毅点了点头:“有道理。”说着对大家一挥手,“大家都回去吧。”说着,率先转身离开。而离去的方向,并不是和谈的帐篷。
张大力和其他参加和谈的将领紧跟其后。
切萨尔慌了,追在后面喊:“大将军,大将军……”
岑毅根本不理,上了马直接离去。
夏衿和苏慕闲、罗骞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到了岑毅他们住所,大家下了马。苏慕闲对夏衿:“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跟大将军说。”
夏衿摇摇头:“不用。”
她还真不怕岑毅责怪。虽然在校场上她自作主张,但两国相交,态度就应该强硬,而不是一味的退让。大周国是战胜国,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被阿依娜那女人原牵着鼻子走。战败国把公主献过来和亲,这才是正理。有阿依娜在手,大周国还怕北凉国不听话吗?至少现任北凉王在世的时候,为了女儿,他会乖乖配合,而不是选择跟大周作对。
岑毅让大家进了帐篷,却叫住夏衿道:“夏郎中,你先等一下。”
夏衿停住了脚步。
苏慕闲亦停住脚步,站在了夏衿身边。
罗骞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留下,而是进了帐篷。
岑毅见状,没好气地看了苏慕闲一眼:“你先进去,我有话要跟夏郎中说。”
苏慕闲淡淡道:“她是我未婚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三人就站在帐篷前不远处,他们的对话,帐篷里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都诧异地朝外看来。有些人则恍然大悟:难怪夏郎中要去向阿依娜下战书。自家未婚夫都快被人抢走了,自然要出手把情敌给打跑。
罗骞站在众人身后,满眼的苦涩。
岑毅没想到苏慕闲竟然当众说这话。无语了良久,这才对夏衿道:“你过来。”说着,朝远处走了一段距离,足以让他们的谈话不被人听见。
夏衿瞥了苏慕闲一眼,朝岑毅走去。
这一眼溢满了柔情,苏慕闲一愣,随即大喜,颠颠儿地跟了过去。
岑毅无奈地摇摇头,对夏衿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你逼着阿依娜入宫,她定然十分恨你。到以后她在宫里得宠,很有可能会报复你和邵家。如今她被咱们逼得狠了,倒不敢再指着一定要闲哥儿做驸马,另派一个相貌不错的青年才俊给她,她也会顺水推舟将事情应下。我一会儿跟云舟说说,让他去给阿依娜做驸马。”
“不必。”夏衿很干脆地道,“我不怕。”
这会子她心里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提议让阿依娜嫁给皇帝了。原来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过这也不能怪大家明哲保身,实在是古代获罪讲究株连。古代都是大家族,动不动就上百口人。岑毅这些人。也不得不为亲人、族人的性命考虑。这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怕死就能行的。
不过,她还真不怕阿依娜报复。
苏慕闲听了岑毅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不过听到夏衿这两句话出口后,他随即也回过神来了:要是阿依娜一进京城就病了,而且一直缠绵病榻,她想要受宠都难。至于怎么让阿依娜一直生病,那还不简单么?梁问裕、贾昭明现在都算是自己人。要给阿依娜下药。借了他们的手。保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晓。神不知鬼不觉,凭他这个御前侍卫和夏衿的手段,根本不会留下把柄。
所以。还真不怕阿依娜的报复。
夏衿又笑了笑:“再说,就算没这事,你以为北凉国的人就不恨我?”
岑毅跟苏慕闲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是。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他和苏慕闲却是清楚的。
想当初,北凉国好不容易弄了个会下盅的。给大周皇帝下了个盅,结果就却被夏衿治好了。后来又弄了场瘟疫,也被夏衿治好了。最后又是夏衿弄了迷药出来,将势均力敌的拉锯战变成了一边倒战役。直接导致了北凉军队的失败。
夏衿这话说的还真对。即便没有阿依娜这事,北凉国人最恨的也是她。
笑过之后,苏慕闲道:“姨祖父。您放心吧,衿姐儿做事有数的。她说不怕阿依娜报复。那就真不怕。再者,岑大哥是您心爱的孙子,您就忍心让他背井离乡、寄人篱下?而且他那性子,您觉得他能掌控住阿依娜?”
岑毅大概只考虑了大局,没考虑到岑云舟的能力问题。他听了这话,瞪着眼睛看着苏慕闲,好半天才道:“还真是啊。那臭小子就是一根筋,满脑子是武功,哪里是阿依娜的对手呢?”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倒是罗骞那小子,还有几分头脑。”
夏衿摇摇头:“岑爷爷,您不了解女人。阿依娜喜欢的是苏慕闲,而不是罗骞。即便罗骞去做了北凉驸马,他们俩的关系也不一定和谐。”
这个说话岑毅倒是极赞同。
阿依娜喜欢的是苏慕闲,罗骞的心里则装着夏衿。两人即便成了亲也是同床异梦,关系能和谐起来才怪呢。
“可北凉王只有阿依娜一个孩子,而且还很有可能继承王位,想来不会答应她远嫁。”
“这就由不得他了。”夏衿道。
岑毅点点头:“那行吧。我会尽力促成此事。”又对夏衿道,“现在不打仗了,边关的条件又艰苦,本应该早点让你回去。但你来的时候没什么人知道,倒还没多大危险。现在北凉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要是回去,这一路上怕是不安全。所以你耐心在此呆上一阵,等我们班师回朝,你再跟我们一起回去。”
夏衿回京城也没什么事。虽说这里条件艰苦些,一个月都没办法洗澡,吃的也都是肉食。但夏衿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生存得很好,这点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爽快道:“行,我等你们一起走。”
“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岑毅说清楚事情,就挥手赶人了。
夏衿行礼告辞。
他们刚策马离开,远远地,就听一士兵骑马过来禀报岑毅:“大将军,北凉亲王切萨尔请将军过去商议事情。”
夏衿和苏慕闲对视一眼,笑了笑,骑马飞快地离开了。
接下来半个月里,岑毅态度异常强硬地跟切萨尔、阿依娜谈着判,最后北凉国终于答应向大周国称臣,并送公主阿依娜到大周和亲,进宫为妃。
半个月后,岑毅留下一部分人驻守边关,自己带着大军回返京城。与之同行的,不光有夏衿这一队人马和李玄明一行御医,还有去往京城送嫁的切萨尔和新娘阿依娜。
罗骞自然也在回程的大军里。
也不知他是真想开了,还是顾念着自己身体里流着苏慕闲的血。这一路上驻扎的时候,他时常派乐水过来,叫苏慕闲过去喝酒。苏慕闲在宫中当值两年,倒也学得几分长袖善舞。他知道夏衿对罗骞的情谊不同,便有意笼络结交。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还没到京城,两人已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了。
夏衿见了,自然十分高兴。
不过让她遗憾的是,罗骞始终不大愿意见她。见到她时,也故作疏离。他心里放不下,始终不能跟她成为朋友。
金秋时节,桂花盛开的时候,大家随大军回到了京城。
依然是送岑毅出征时的那家酒楼,宣平候老夫人、邵老夫人带着一群女眷在二楼等着,楼下是两家的男人。罗夫人坐立不安地不停地在窗口张望,手里的帕子被她绞得跟咸菜似的。她恨不得下一刻,大军就出现在路的尽头。
萧氏看得好笑,叫她道:“你还是好好坐着吧。大半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
罗夫人笑着应道:“好。”
可没坐一会儿,她又跑到窗口去张望。
而跟罗夫人一样表现的还有舒氏。只不过罗夫人是欢喜,舒氏是忧虑。想想自己女儿吃的苦,想想她不知会黑瘦成什么样,她就心里发酸。
“你回去看看,补品炖好了没有。”她将鲁婶叫来,吩咐她道。
鲁婶笑道:“您吩咐的事,厨房里哪敢怠慢?咱们出来前就炖上了,断不会半途熄了火的。”
一向好脾气的舒氏,这一回难得的发了脾气,沉下脸道:“叫你去看你就去看,啰嗦什么?”
鲁婶只应了,叫上鲁叔开道,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里挤出去,回府看了炖品,再满身是汗地挤了回来。
他们的女儿也在军中啊,自然要回来等着。
宣平候老夫人和邵老夫人对这事最有经验,早早就派了下人去十里亭等着。一旦看到大军的身影,就快马来报。
这一等,从上午等到下午时分,一匹快马箭一般地从远处飞奔而来,到了酒楼前停下,那人翻身下来,嘴里就叫了起来:“大军已过来了。”
楼下的人群顿时耸动起来。
望眼欲穿的罗夫人和舒氏各占一个窗口,早已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了。
“来了来了。”眼尖的人指着远方叫了起来。
只见远处的路口处,一队人骑马朝这边飞奔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