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龙霄沉默片刻,认真道,“今后还有很多女人会觊觎我 ……她们有的很厉害,有的很美,有的温柔贤惠……”
司马灵默默往他脸上铺稻草,眼神十分冷漠,“别说话,快睡。”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家伙真该就地掩埋。
废墟使者到来的消息很快在村子传开。本来对龙霄避如蛇蝎的村民,又开始来外圈活动,司马灵每天都能在家门口见到各式各样的人。
有的问龙霄情况,有的傻子似的,就会嘿嘿笑,还有人问司马灵废墟使者长什么样,是不是八只手,六条腿,眼睛像巨角虎一样闪闪发亮。
就很离谱。
废墟每年都会派人来拿物资。
可是那些人接到东西就走,从不在村子停留,除了村长和他的手下谁也没见过。
村民老王,“你瞧见那个铁盒子没,全是铁做的,还会动,走起来嗡嗡响,比剥皮鸟扇翅膀的声音都大。”
“……”
村民刘嫂,“你看使者穿的衣服,好多亮闪闪的金属!天啊,不愧是废墟的人!”
“……”
司马灵很想说会动的铁盒子是汽车,在她原本的世界,还有更厉害的高铁和飞机,能上太空的火箭也有。二人皮衣上的金属是拉链,她高中八十块钱的校服就有,坏了,校门口五块钱就能找阿姨换,要会讲价的话,四块五也不是不行。
可是看着麻衣短裤,满手老茧疤痕却对废墟敬若神明的村民,这种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第一,他们不会理解她所描述的世界。
第二,他们可能会把她架起来烧烤。
司马灵第一次清晰认知到——她和这个世界,和这个村庄有一条巨大的鸿沟。
村庄仿佛农场,他们都是蓄养在其中的家畜。
用最原始的办法收集物资供养上层,大部分人愚昧、短视,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又对废墟有不切实际的神化。
偏偏她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猪,满脑子文明、现代,还知道汽车、拉链和世界原本的模样。
阿西吧。
并不是很喜欢深入想问题的司马灵,头开始痛起来。
然而没过几天,她的头痛就治好了。
嗯……因为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残酷相比,她其实是个幸运儿。
使者来到的第三天,本来只在固定时间段开启的大门,轰然打开。一辆军绿色的四桥卡车徐徐驶入,把本就泥泞的村内小道直接碾出两条大沟。
吉普车驶入时,村民兴奋地围观。
大型卡车进来,村民却吓得到处乱跑。
张土豆好奇,缠着她在远处围观。
等见到卡车后,本来兴奋无比的小男孩吓得躲到她身后,扯着司马灵的衣服怯怯说话,“灵儿姐姐我们跑吧……好大的铁皮盒……我害怕……”
“别怕,没事,这是汽车不是野兽。”
“汽车是什么?”
她原想说是会动的铁皮,可是发现话又绕了回去,只能尴尬地笑笑。
货车司机停好车后,长按喇叭。
刺耳的轰鸣声响起。
男人开怀大笑,“这群乡巴佬!跑吧,跑吧,都给爷爷跑起来!”
司马灵护住身后的张土豆,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车厢后门打开,两个手持枪|械的男人率先跳下查看四周。排除危险后,二人打手势让司机下车,一行人跟刘虎和玛丽汇合,勾肩搭背往内圈走去。
张土豆啊一声,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
脸色苍白,头发里全是汗。
司马灵察觉到男孩的异样,用手背测过额头温度,抿了抿唇,“有点热。”
张大强在屠宰区干活,张菜花不能出门,她思索片刻,带土豆来到村庄中心。负责提供生活用水的泉眼旁,住着本村唯一的草药医生和他的徒弟。
女孩攒着小男孩的手轻声安慰,抬头看到门口聚集的人,吓一跳。
好多人,确切地说,好多跟张土豆一样症状的小孩聚在门外。
孩子抱着耳朵哭声不断,大人们焦急地拍打大门。
司马灵倒是排队排习惯了,毕竟是经受过欢乐谷和各种网红店折磨的女人,但是小土豆撑不住了。男孩小小的手握住她,耳朵通红,“灵儿姐姐……我耳朵疼,好疼。”
司马灵心里一揪。
拉住土豆往前凑,可是焦急的人群密不透风,两人根本挤不进去。
胡医师和哑巴徒弟出来。
二人拿着大大的箱子,神色凝重。
老人摆手,无奈道,“对不起大家了,村长刚来传话,废墟让我们师徒去医治今天带来的劳工,劳烦大伙等我们回来。”
“胡医师求求你,我儿子要疼死了!”
“救救我侄女,她今年才五岁,求求您了,胡医师!”
老人眼盲,只觉得今天人格外多。在徒弟的搀扶下,胡医师抚摸跟前一个痛哭的小孩,听了家属描述的症状,脸色瞬间惨白。
“……驱兽声呐,不,不可能,那群畜生怎么能在村里造孽!”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胡医师沉声道,“有没有人,愿意同我徒弟去医治废墟带来的人?”
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出声。
胡医师又问了一遍,有点恨铁不成钢,“有人同阿四去,我老头才能留下帮孩子看病!”
众人还是不说话。
超出认知的大型卡车实实在在震住了他们,没人愿意冒险。
只有一只瘦弱的手臂在人群后面拼命挥舞,生怕胡医师看不到。
“我……我愿意!”
众人哗然,默契让开路。
纷纷看向那主动送死的猛士,然后面露震惊。
“一个女的!”
“还是小孩吧……”
“她不怕死吗?”
大家议论起来。
司马灵牵着张土豆往前,不自在地抿下唇,“我愿意去,胡医师,您答应我一定要医好他。”
“灵儿姐姐不要!”张土豆抱住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不要去哇……铁皮盒子会,会吃人的……我不要你去。”
胡医师摸张土豆的脸,按过耳后点点头,“放心,你去吧。”
司马灵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老人将身上携带的笨重药箱取下,交到她手中,“……好孩子,你是谁,是哪家的?”
“我叫司马灵。”
说完女孩挎过药箱,走向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哑巴少年,“我们走吧。”
张土豆不理解,声嘶力竭道,“为什么叔叔阿姨不去,要让姐姐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负我们!”
等待看病的村民震住,张土豆的话格外扎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低声议论,“她姓司马……她是悍队长的女儿!”
多年前村庄遭遇大型兽潮,废墟迟迟没有救援,本来全村都要转移了,是司马悍夫妇站出来,用生命护住了大家生活的家园。
“我不会死的,你好好治病,乖。”
司马灵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在乎别人打量的目光。
女孩瘦弱的身躯背着笨重的药箱,跟在哑巴少年身后,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二人来到村口卡车停放的地方。
哑巴少年蹬上车厢,熟练地抽栓拉门,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叫阿四对吗?”
司马灵问道。
对方面无表情点头。
货车底盘高,阿四站在上头直勾勾盯着。
那双淡漠的眼睛,莫名让人发毛。
司马灵伸出手,以为他要拉自己,结果对方只是指了指鼻子,就往里走。她摸不着头脑,连拉带爬上去,刚踏入,胃部一阵翻滚差点吐出来。
可怕的臭味混杂着刺激性的氨气,熏得眼睛睁不开。
怪不得他刚才指鼻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司马灵脱下外衣围住口鼻,掀开塑料帘布往里走。
如果地狱有模样,应该也不会比她所见之景荒唐。
昏暗的车厢里,哑巴少年手提一盏小灯,散发有限的光芒。斑驳的光影中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类似人类的肢体,他们……或许应该说“它们”大都有着人的轮廓,但是某个部位异变成野兽——浑身长毛的女人、豹子头的小男孩、有着山羊眼的耄耋老人。
一只只挨着、挤着、蜷缩着,狼狈肮脏,像牲口一样锁在地上。
“劳工……不应该是青壮年吗?”为什么连老人和小孩都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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