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所有人再次苏醒的时候，竟发现他们漂浮在一条河上。

　　路过的猎户看见了他们，将他们救上了岸。打听之后，他们才得知，这条河就是沱沱河，这里正是上游。

　　他们架起火，烘烤衣服，分吃着猎户们留下的野味，谁也没有开口。此刻，他们并没有感到死里逃生的喜悦，也没有丝毫的惊魂未定，大家心里反而都异常平静，就像在行走的途中累了饿了，于是坐下来休息一样。

　　一直过了很久，疯老头才第一个开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林琅：“我只依稀记得，在那团人形黑雾把我们全部吞进去以后，我听见有人不停地在念诵一句藏文，那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然后，那团黑雾就奇迹般地不见了……紧接着，咱们就开始往下坠入深渊。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藏文？是什么样的藏文？”疯老头又问。

　　“就是那句‘嗄啦吧哒’。”一说到这四个字，林琅就忍不住想起了王九，想起那个风雪弥漫的早晨，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那不是藏文。”苏先生一直背对着他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似乎不想他们来打扰，但是却听得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那是一句梵文，是佛经中观世音菩萨的一句咒语，意思是：苦难离身。”

　　听到这里，疯老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那无极山的形状看起来像佛教中的大手印，原来是有这层渊源。看来大禹与众神所建的这个‘无极秘相’，当时也得到了天地中某种力量的加持。可是，当时念咒语救咱们的又是谁？”

　　疯老头问最后那个问题的时候看着林琅，林琅却沉默不语。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已分不清那一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他依稀记得，就在黑雾散去的同时，他似乎看见冰层里的王子唇角微扬，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王子念动咒语，救了他们吗？

　　这一幕到底是错觉，还是曾经真的发生？

　　那位清冷高贵的王子，到底是置他们于陷阱的罪魁祸首，还是救他们于水火的救命恩人？

　　“过了几千年，这个王子真的还活着？”林琅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中国历史的开端，就是从神话世界开始。在那个人神交接的年代，有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就比如说《河图洛书》的出现，比如说《山海经》的成书，比如说当年《盛京时报》发布的营川坠龙事件……所以我想，作为中国最早的一个王权阶级，他们曾经如此辉煌，却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性的记载，想来也掌握着一些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秘术，比说我们之前提到的诡异莫测的《连山易》，或者一些不死之术，比如说呼吸法—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瑜伽。但是这种瑜伽术，并非普传的瑜伽术，而是有某种秘窍在内。当然，这些并不重要，“无极秘相”本来就不是凡尘俗子该来的地方。能活着出来，已是最大的幸运。”疯老头说。

　　“那你找到你想要的那个真相了吗？”林琅又问。

　　“没有。我现在倒突然觉得，真相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真相有时候就是一个陷阱，专门诱导那些不安分的人去为它舍生取义，以成就它本身的传奇性。不过，我并不觉得委屈或失败，因为这样的经历让我觉得人生是丰满的。在这样的经历之后还能活着，我有一种极大的幸福感。”疯老头的语气平静极了，就像在与人闲聊家常，“何况，‘无极秘相’的秘密原本就看不得。”

　　“为什么？”

　　“因为‘无极秘相’真正守护的是天下水眼。”疯老头喝了口酒，也顺便递给他一碗，“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每一代夏王都要飞身化龙才能进入‘无极秘相’了吧？因为只有龙才能驭水。”

　　“竟然是这样？他们真的能飞身化龙？”

　　“也许这是另外一种‘进化’。一种极端的进化。”疯老头仰天叹了口气，“他们竟然宁肯这样牺牲，为的只是守护后世千年万年，想不到吧？”

　　“可是，水眼的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林琅又问。

　　“是小九说的。”疯老头脸上的神情在这个时候仿佛凝固了，“当你和阿离启动脑电波时，凭空生出的第二个磁场将我引入了一个山洞……”

　　疯老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后面的事林琅已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现，疯老头似乎又比从前苍老了不少，鬓边几根多出来的白发已经藏不住了。

　　也许是为了压制内心的痛苦，疯老头用大快朵颐来掩盖情绪。他狼吞虎咽地啃着一条兔子腿，瞟了一眼林琅，抛了一句过去：“那么你呢？这一趟跟着来，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想要。”林琅敷衍了一句，默默地为大家添上碗里的酒。

　　其实，在他的心里另有答案，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他找到了比从前更好的自己。

　　也许从前的阴影会一直深埋在他心底，但他不会再惧怕回忆，不会再沉湎于自责，也不会再选择逃避。每一次在撕开伤口的时候，他都会找到更多的力量支撑。他一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而真正的英雄，首先要能够拯救自己。

　　他躺下去，头枕着草地，仰头望着天空。正午的阳光中，高原上云气变幻，疾疾如白驹过隙，竟有一种不可描述的时光之美。

　　但是，谁又知道，那白云深处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好像夏天子启的那句“执环相见”，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救那位神女，也就是被裹在气泡里的那位女子，同时也是阿离在星冢中看见的那位女子。

　　而她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类似于中国古籍中“西王母”一类的女性形象。

　　至于她有没有被救活，谁也不清楚。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夏天子启与神女一见倾心，神女一定因此受到了惩罚。但是夏天子启迫于要遵守王父大禹“守护天下水眼”的誓言，必须要修身成龙，并且终生不得出无极秘相，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想方设法先将她接进星冢，保留她的原神，并用“执环相见”的谎话设了一个局，将手环赠予王妃，引那位痴情于王妃的“非人”去救王妃。如果“非人”不得手，结果无非就是死于水晶宫。倘若它得手，为了与王妃双宿双飞，一定会来借手环进入“无极秘相”，帮助自己进化。而只要手环与山壁碰撞，就会开启某种磁场，最终会让星冢里的神女复活。

　　想必那位夏天子早就算好了，就算“非人”不成功，佛历2500年后的灾劫到来，世间也一定会有人来挽救这场灾劫，他们同样会拿着手环来“无极秘相”找他—因为，手环是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找到“无极秘相”的唯一线索。

　　至于那些闯入者最后是否会获救，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诚心。

　　在那个神人交接的时代，作为王父大禹最优秀的儿子，君临天下的王者，应该有能力掐算出很多事。

　　当然，这些都只是林琅的推断，中间或许还有一些不够严谨的地方。毕竟，几千年前的恩怨情仇，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就在这时，一声似曾相识的长啸从远处传来。大家齐齐循声看去，只见一团金黄色的光芒正从地平线的尽头狂奔而来。

　　是那头金光兽。

　　它来接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