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对刘可欣说,抽烟的人永远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就像被爱的人永远不知道爱你的人有多辛苦。
平安对刘可欣说,爱情这东西,有时候你用了很多年证明自己有多爱他(她),他(她)却用同样的时间证明你有多傻。
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傻子,曾经为了一个人拒绝了所有人,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
平安还对刘可欣说,爱一个人就像是你是砍柴的,他是放羊的,你和他聊了一天,他的羊吃饱了,你的柴呢?
平安给刘可欣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干了一段时间经侦处法制科的副科长。
这天的天气很好,在省城里,这个季节的气候有些像春末初夏,刘可欣穿着浅绿色的衬衣,还套着一件带着网眼的薄毛衣,下面是青色的裤子,脚上是带着一点小高跟的土色的皮鞋,阳光从外面树的枝叶间斜照过来,亮斑洒在她明净的脸盘上,将她墨黑长长的头发渲染了一些光泽,她玲珑而精巧的耳朵上那个带着小钻的耳环在阳光下也发着光,这让平安心神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想起了俞薇,不过这只是一瞬,他眼里的这一切织成了一幅恍惚迷离的图景。
两人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两杯绿茶,茶是平安泡的,袅袅的热气从玻璃被中升起来,那青绿色的茶叶在杯子里轻轻缓缓的或者往上,或者朝下,让刘可欣的心也随着茶叶在不停的起起伏伏。
刘可欣不知道平安究竟想给自己说什么,其实她内心有些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太懂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了。
“我一直听说,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而越是虚情假意的,就越是表面热情,越是真情实意的,越是内敛深沉,无需言表。”
平安说着看着刘可欣:“心软的人,总是觉得拒绝别人像自己做错了事,因此跟别人说的太多了总会因为言多必失而感到后悔,因此有时候沉默并不是说一个人有多复杂,而是自然的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我听说过,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我原本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不懂浪漫,但是如果这些就是浪漫的话,我希望你能鉴证我的改变。”
平安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戒指,这个戒指上的钻石因为阳光投射的原因正在发着熠熠的光亮。
刘可欣一下就呆住了,就在她难以抑制的激动一刻,平安将戒指戴到了她的手指上。
刘可欣立即浑身颤抖的抱住了平安,全身心的都是幸福。
过了一会,两人松开,平安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个存折,刘可欣疑惑的打开一看,嘴里啊了一声。
存折上存了一百万,刘可欣惊讶的问:“这么多钱?”
平安:“你的。”
“我的?”刘可欣嘴巴合不拢了。
“既然戴上了我的戒指,这不是你的是谁的?”
刘可欣:“可是……”
“可是!”平安站起来喝着茶说:“可是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实在没考虑太多,为了离学校近,为了上课方便,是二手房,结婚肯定得买新房,我没时间,如果说男主外女主内,你决定我们今后住哪就在哪买新房。一切装修依照你的意思,家具什么的我也不管――你选的我都喜欢。”
“还有这个,”平安又将一份房产证拿了出来说:“这个当时是刚去经侦处上班的时候买的,我很久就没有去住过了,卖了算了。”
刘可欣将房产证接过,翻开一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平安的手机响了,是单位来的,接完之后就要走,他抱住刘可欣,对着她轻声说:“存折的密码是六个一,还有,这些钱是炒股票赚来的,我想贪污受贿也不会有人给我。”
平安说着走到了门口,拉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回头说:“所以,你觉得哪天办婚礼合适?”
平安站在门口看着刘可欣,刘可欣已经完全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在点头,平安很认真的说:“我是一个具有很多瑕疵的人,我身上的毛病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多,”而后他又挑了一下眉毛,笑笑说:“虽说偏锅配歪灶,破鞋穿汗脚,但我更愿意听到你说‘你这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大美女,想好了的话,小的随时听候召唤。拜拜。”
等平安带上门走了,刘可欣看看手上的存折和房产证,想想平安刚刚的那些表现和话语,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她不禁的走到窗前往外看。
窗外面,阳光真的很好。
那会都传言曲永超会被调入政治处工作的,但是没想到在年底之前,曲永超的调令还没下来,平安的工作竟然被调整了:市局任命平安为刑警支队二大队的教导员。
而后,曲永超的的工作也确定了,到省厅经济侦查总队去任职。
平安的调令比曲永超的那个更为让大家惊诧,毕竟平安在法制科副科长的位置上也没多久,前前后后也就几个月,可以说屁股都没有坐稳,于是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尤其是满勋和卫民,他们脑子里迷糊,不知道上级领导到底一天都在想什么。
但法制科一下走了两个人是好事,位子空下来,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大家伙又有机会了,消息传出来之后众人都纷纷向曲永超平安表示祝贺。
不过有人就传言说平安那会就不应该当副科长,完全是捡了一个便宜,这会上面发现他德才不配位,于是将他挪开了,另选高明。
还有人说,其实平安是要被上面予以重用的,但是他升的太快了,在职研究生,没有基层的经验,上面故意的让他下去锻炼锻炼,今后肯定前途无量。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任免是真的,调令就是调令,命令如山倒,有意见保留。平安于是先行一步离开了经侦处就到了二大队。
二大队的队长欧阳云三十多岁,中等个头,中等长相,眼睛不大,也属于中等,同平安一样,也是刚从外单位调来的。
二大队一下来了两个新领导,自然要有新气象,也因为元旦即将来临,于是办公楼那里在“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旁边挂上了“维稳定,促和谐”、“树形象,立新功”的新条幅。
在见面会上,欧阳云提出要强化微笑服务、提高办事效率、创建满意形象等内容,这让队里的人觉得队长更适合当教导员,不过平安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欧阳云要么不善言辞,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用到了这里,要么,就是将自己这个教导员要说的话给说了,让自己无话可说,否则要求刑警“强化微笑服务”这一句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欧阳云此后几天在内部的一些会议上,不断的强调要争取破大案,降低发案率,给广大人民群众创造安定的生活环境。
欧阳云指出,二大队今后要专案专人,限定期限,能破案,立功受奖,建议聘用晋级;不能如期破案,则适当安排,调整岗位。
可以感觉得到,欧阳云很有野心。
隔行如隔山,经侦处法制科和刑警支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部门,因此平安需要学习和熟悉的东西就很多。欧阳云怎么说,他都听着,同时,队里的一些干警平时说什么做什么,平安也看在眼里。
从十一月份开始,辖区就陆续发生了多起单身女子被杀害的案件,这些受害人身上的钱财被拿走,尸体被猥亵,接着该类案件接连发生。
媒体出于某些原因选择了集体缄默,结果谣言就集合了各阶层群众的智慧,以各种形态的版本在民间流传。较权威的版本是该歹徒专门杀白衣长发女子,而且多是先尾随其后至僻静处,接着先奸后杀,事后抢去随身财物。
因此一时间,穿白衣的女人几乎在大街上绝迹,甚至很多女孩子都或自愿或在家人强迫下把长发剪短。
可是后来又开始流行红衣、绿衣的版本。人云亦云的有些不知所云。
上级下达命令,要限期破案,当时警方已经根据前面几位受害者的情况发现了若干线索,比如那个杀手可能是性无能,只能通过将对方打晕或者杀死再对身体进行猥亵才能满足欲望,这种性变态者的杀伤力往往要远强于一般的杀人狂,而且警方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否受过军事训练,因此工作难度大大的增加,所以警队的人这一段几乎都在超额负载的状态。
与此同时,通过DNA比对,发现罪犯的DNA和中部地区一个省发生的几起连环杀人案的现场采样相吻合,可见这家伙是个惯犯,局里就将嫌疑人的画像特征传达了下去。
这天傍晚平安和队里几个人吃完饭刚到街面上,迎面看到了杨佳杰和几个局里的同事,平安笑问:“你老人家怎么也被调来了?”
杨佳杰骂道:“抓不到人上级着急呀,别说我们,连分局和派出所的人全部赶上街了,让他们白天去各个街坊清查人口,晚上到处巡逻,据说现在连分局机关的人也要上街了。”
“还有,市局除了让刑侦处介入外,还让一些特警警花们出来当诱饵了。”
“特警”?
“警花”!
警队的小伙子大多没对象,一听两眼放光,平安问警花们在哪?让哥几个见识见识?
杨佳杰鄙夷道:“我这不是听说嘛,我都还没见到那些花在哪呢,你要见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接着大家还是聊案子,杨佳杰说所以你们可得打起精神,说不定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今天。
和杨佳杰几个分开,还没走多远,对讲机就吼叫起来:前面不远一个招待所发现嫌疑人员,火速支援。
平安几个立即往招待所奔赴,到了之后,辖区的一个户籍警介绍了情况。
原来,这位户籍警在收到市局下发的通缉令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搁办公桌上,他非常敬业,骑着自行车跑遍了整个辖区内的旅社、招待所和酒店,逐一通知疑犯的情况。
而这个招待所里一名细心的服务员也挺警觉的,她发现有个自称来本地收货款的旅客整日昼伏夜出,行状十分可疑,于是就拨打了这位户籍警的电话。
户籍警一到,觉得可能就是被通缉的对象,于是就呼叫了支援。
有时候,真是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
十分钟后,平安和刑警们踹门而入,摁住了那位正躺在床上养神的杀人魔王。
等将受害者的血衣和皮包全部被队员从床下搜出来的时候,平安没有像其他队员一样的欣喜,他甚至对自己的表现极其失望。
平安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个短暂又漫长的行动中始终在颤抖,尤其是握着枪的右手更是抖个不停。
尽管他表面表现的淡然又不动声色,但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在害怕。
以前也不是没有开过枪打过人,可坐办公室久了,这会带着这么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员来抓捕自己却如此的心虚,那么今后一旦紧急情况出现,自己是否能够应付自如?
迅速赶到支援的二大队民警以及招待所的人对平安几个施以欢呼和热烈的掌声,但平安感觉,自己似乎渡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
他一点也没有高兴,同时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