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之前就答应过锦瑟要带她上街去购买端午节的用品的，虽说节间需要的东西，嫂子肯定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不过看着锦瑟和小允泽两个一大一小的小人儿睁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期望的看着她，感觉真是萌萌嗒，她实在不忍心让两个小萌娃失望。

　　好在现在有了双木和双林两个，出门有平安那个机灵鬼，雪见又最细心不过，倒也不怕。

　　长歌就叫了正在厢房里和刘妈妈说话的秦妈妈来：“用了晚膳，我们和阿瑟带着允泽去镇上逛逛，秦妈妈你也跟着，回头我就去和大嫂禀报一声，你回头去允泽屋里帮着收拾两件允泽的衣衫带着备上。”

　　秦氏不免有些犹豫。允泽是长子长孙，最金贵不过，节间街上肯定乱的很。京城天子脚下尚有那么多的人贩子，这北辰镇可是漕运码头，人就更复杂了，这要是小允郎出了什么事，不是要了一家人的命么？

　　秦氏原是陆家的丫头，打小就在陆氏面前服侍的，她年纪略长陆氏两岁，陆氏出嫁前，秦氏也嫁了人，刚好作为陆氏的陪房跟来北辰镇。对允泽，她真个是当成自己家的儿子来疼的。

　　长歌也知道她的担心，笑道：“双木和双林到时候也跟着，再叫上平安，还有雪见也是最妥当不过的人。又有妈妈您看着，我们这么些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几年家里一直冷清，就是妈妈你，也是好久没正经出过门松快过了，要不是嫂嫂事多，我还想拉上嫂嫂呢。你放心，我去和嫂嫂说，没有不应的。”

　　允泽便可怜兮兮的盯着秦氏，一双眼小鹿一般，秦氏就是原本担心，这会儿心也软了。

　　一行人就去了正院里，陆氏忙了半天，也才刚歇下来，见长歌领着堂妹和自家儿子进来，陆氏笑道：“这还没到饭点儿，怎就来正院里了？”

　　长歌和锦瑟见了礼，方回话道：“嫂嫂，明儿就是端午了，我打算带上锦瑟一道出去玩。”

　　边上的允泽一听姑姑没有提到他，忙冲着长歌眨眼，生怕把他给忘了。

　　长歌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拉这允泽道：“还有允泽，我也想带着一道去。”

　　陆氏担心道：“节间人多，再冲撞了，还有锦瑟和允泽都还小，你顾一个还能顾二个？要不回头问问大郎，让他带上你们姑侄出去玩一回？”

　　长歌笑道：“要是哥哥能去，那可再好不过了，说起来……”

　　说起来，同哥哥一道出门游玩，还是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每逢节下，她都会掇弄着两个兄长带他出门，二哥本就是好玩的性格，与她是一拍即合，大哥哪怕并不想去，可也不放心他们两个出门，少不得了要跟着照看他们。

　　后来大嫂陆氏嫁进门来，与大哥小夫妻两个情投意合，新婚里正是甜蜜的时候，他们兄妹出去玩，天歌哪里舍得把小妻子一人丢在家里，可是新妇进门，哪有没事就想着出去玩的道理？

　　即便曾氏本就是亲戚，可未嫁前亲戚家的小娘子，和嫁到自家门来的新妇，那也是不一样的。

　　曾氏再和气，陆氏也不敢到这和气的婆母面前说要跟着小姑子出门玩。

　　文天歌就更不好为自己的媳妇儿求这人情了。

　　还是长歌贴心，每回要出门，都会拉上陆氏，并且先就去母亲面前为嫂子说话了。

　　曾氏本就不会为难儿媳，又有最疼的女儿为嫂子说话，她一个当母亲的，即便天歌并非她所生，她满心里，也是希望长歌他们兄妹间能好好相处的。

　　就算只为长歌作想，她一个小娘子家的，和兄嫂相处的感情深厚，也是好事。毕竟自己总有老的一天，将来长歌出嫁，与娘家兄嫂亲厚，将来在婆家也有底气。若受了委屈，爹娘不在了，也有兄嫂为她做主。

　　曾氏和气，对陆氏和女儿也没两样，那时候陆氏又是新嫁，还未脱天真灿烂的稚气，姑嫂两个原本就关系不错，长歌又卖力为陆氏在婆母面前说好话，姑嫂两个倒越发亲切了。

　　如今一提起来，不只长歌想到京城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是陆氏，也是暗中伤感。

　　如果不是公爹和婆婆相继去世，他们一家人，如今正在京城过着幸福又快乐的日子呢，哪里会象现在一样，隅居小镇，与人勾心斗角的，又哪里会有这么些糟心事儿！

　　想到这里，陆氏挥了挥手：“我这就让人准备去，虽说咱们就在镇西头，往镇上也没几步，可你有锦瑟和允泽两个小的，还是让平安去给你们准备好马车吧，逛的累了，就坐车回来。只一点，可不许雇了船去河里玩。”

　　北辰镇镇中就是漕运河道，热闹的很，镇两边街道是依河而建，若是雇船，则两边都方便游玩。陆氏却担心若是落了水，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说是为了锦瑟和允泽，长歌知道，还是因着自己的腿脚不便。北辰镇有码头，自有草市，说起来热闹程度并不比山阳县城差。再加上是节间，人肯定不少，坐着马车，还没有走的方便。祖母没去世前，长歌和金七他们常一道出去玩的，因此对镇上的事情并不陌生。

　　可知道嫂子也是一片好意，也就没有拒绝。

　　陆氏允了他们出去玩，锦瑟和允泽开心的不得了，就是长歌想着能出去放松一下，心情也好的很。看着陆氏，长歌不由打趣：“这些日忙着，倒没注意，嫂子近来是用了什么好胭脂水粉的？肤色瞧着好的不得了，人家说肤若凝脂，这话用来形容嫂子，再适合不过了。”

　　若是平时，陆氏听了这话，也顶多骂她一句“又调皮了”，不想这回倒是一笑，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阿芜也这么觉得？”

　　长歌极其肯定的点头：“我什么时候哄过嫂子了？先前还不觉得，这一细看，真正比我这小姑娘的皮肤看着要水嫩呢。”

　　“水嫩”两个字，弄的陆氏都有些不好意思直来，嗔了她一眼，可眉眼间还是掩不住的笑意，今儿一早起来，自家夫君的第一句竟也是：“冰肌玉骨，柔若凝脂，娘子真美，竟比从前更美了。”

　　两人也是经新婚期蜜里调油过来的，后来连遇丧事，小夫妻两个也就没了花前月下的心境。

　　这是三年来头一遭，天歌说出这样动人的情话来。

　　陆氏现在想来，心里依旧甜的要命。

　　甜固然甜，想到自家夫君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在她身上慢慢抚过的温热掌心，陆氏的脸不由一红。

　　长歌故作惊讶道：“咦，嫂嫂怎这般不禁夸？脸都红了呢。”

　　陆氏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方道：“还不是你那个双影，最近也不知道怎了，这些日子你忙这忙那的，当然不晓得，双影给我瓶瓶罐罐的可送了不少东西来，说都是她新近捣饬出来的东西，什么珍珠膏呀，玫瑰露呀，胭脂呀的，有内服的，有外用的，让我给试着呢，还说什么你说过想开个胭脂铺子的事情，我看那些东西确实也不错，竟不比从前用的宫里的东西差，就试着用了几天，不想还真是不错。”

　　她这一提，长歌到想起来在北庄时，双影说过要做胭脂水粉的事儿来。

　　刚好那两间铺子，一间开了汤面铺，另一间还空着，长歌本想做点别的，只还没想好，若是双影做的化妆品真不错的话，开个胭脂铺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山阳城里富商如林，可不缺有钱人。大宋因民间富有，经济发达，但凡有好东西，不愁卖不出去的。再说这世间还有什么钱比女人的钱更好赚的？

　　长歌笑道：“双影送了多少来？嫂嫂若是用的好，干脆也给大堂嫂她们都送些，看着是不是用着都觉得好，若不错，空着的那间铺子，咱们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也是个进项不是？反正铺子是咱们自家的，东西又是自己做，也不怕亏着。嫂嫂说呢？”

　　汤面铺子陆氏没什么兴趣，长歌又兴致勃勃的，陆氏只当拿个铺子哄她玩了。

　　可胭脂水粉的，若东西真好，卖的不错，这其间的利润，陆氏可是清楚的。

　　在京城时，最好的胭脂铺里顶级的东西，只手掌心大的一小盒子，贵的几十贯上百贯的都有。

　　山阳城虽不算大，可淮扬是漕运重镇，山阳城中还有设着市舶司呢，全国设市舶司的，也不过就那几个地方而已，可见山阳在大宋国的经济地位。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所以，若是东西好，陆氏还真不担心这生意做不起来。

　　听长歌这么一说，陆氏也极动心。

　　不过，陆氏可不象长歌，想一出是一出的，犹豫道：“若说开铺子倒是能开，只是咱们到底于山阳城不熟，这做生意的，少不得和地方上打交道，怕也不好做。”

　　长歌不以为然，劝道：“这有什么?说起来，大哥不是还要叫李知府一声舅父么？有李知府照应着，等闲人，哪里敢来找麻烦？大嫂若是不放心，到时候那铺子，拉上知府夫人，给她一二成股也就是了。再说我和白家大郎交好，山阳城中的泼皮们再无赖，还能不给白家面子？白太太素来喜欢我，回头嫂子若是真开了铺子，开门那日，我邀上白太太等人去铺子里瞧瞧去。”

　　这一来，官面上儿，山阳城的道儿上，就都算是有人照顾了，谁还没事敢去闹事？就是文家自家有人使坏，那也得惦量着，看能不能惹得起那铺子的那些后台们。

　　陆氏没想到这个从前只晓得玩儿的小姑子，不但懂事了，人情俗务上头，竟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由点着长歌的额头笑骂：“你倒是门儿清，好，我听你的，回头就给大嫂她们都送点去使着，看看怎么样。”

　　长歌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央道：“嫂嫂也挑那好的，给我留一套。”

　　自家小姑子从来不爱这些粉儿花儿的，陆氏奇道：“到底年纪大了，晓得打扮自己了，好，给你留。”

　　长歌哪里是自己用？她是想到了四婶安氏。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想到送安氏这样的东西。

　　在她眼里，从前总觉得安婶清冷的不象个活生生的人，如今见过安氏私下里的样子了，她对安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京城的贵女们不管飞扬跋扈的，还是温柔如水的，可都跳不出某个模子。可是安氏身上有一种这个时代的女性所没有的气质，长歌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可她就是觉得，安氏和别人不一样。

　　时下女子，不得夫君宠爱，后宅妾室一堆，要不整日以泪洗面，要不隐忍度日，面上一派大母风范，要不就是被教育的真正贤良淑德。

　　长歌见过清冷如冰，沉默低敛的四婶娘安氏，她一直以为四婶安氏也是同那些面目模糊的大宋妇人们一样，可真见到私底下安氏的真正面目后，她不由的就喜欢上了这位四婶娘，很想亲近她。

　　如果是从前，她绝对不会想到送安氏胭脂水粉类的东西，对于一个不得夫君宠爱的女子，送这些，难免会让人觉得是一种讽刺。可是现在，长歌却不这样以为。

　　四婶实在太淡定了，那一派雍容，说不出的自然，似乎她天生就是那样的。

　　这样的安氏，会因为夫君的不宠，而放弃自我的人格？一个委屈不平，内心抑郁的人，是没有那样的自若的笑容和眼神的。

　　陆氏听长歌和她讨东西，看着长歌，竟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这丫头实在不象个小娘子，如今晓得打扮自己了，她哪有不高兴的？

　　若不是长歌不能作女装，她非得把全山阳城最好的成衣师傅都请来，给他们阿芜好好做些裙裳才好。还有首饰，出定挑那泰瑞祥里最好的给她备上个几十匣子。

　　这个小姑子，在陆氏心里，和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差别。她嫁给文天歌时，长歌也不过才七岁，可以说，她是看着长歌长大的。

　　别说有婆婆曾氏的嫁妆，给长歌置办多少的东西都不至于缺钱，就是全花她自己的嫁妆补贴长歌，陆氏也是愿意的。

　　“回头让双影单给你做一份出来，说起胭脂水粉的，我倒想起来，咱们长歌也不小了。有些东西，也该慢慢开始置办起来才是。”

　　长歌当然知道陆氏在说什么。

　　大宋女子高陪嫁风盛行，嫁妆直接关系到一个女子能不能嫁得出去，能不能嫁到好夫君的问题，那些没有嫁妆的人家，女子再好，也很难找到好婆家。长歌虽说是作男子养，可她到底还是小娘子，因此长歌自一出生，曾氏已经开始给她攒嫁妆了。

　　京城的宅子中，就收着不少好东西。

　　后来回了北辰镇，曾氏也就顾不上这些。就算是这样，因山阳地理位置的物殊性，曾氏在老夫人病情稳定时，也还是置办了一部分。后来家中连逢丧事，过后又是守孝三年，长歌的嫁妆，也就耽搁了下来。

　　陆氏这会儿想起来，暗暗决心，可不能等以后长歌出嫁时，再去办了。还是得慢慢收罗，到时候嫁妆才能让人挑不出错来。

　　有些好东西，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着的。

　　不过想到长歌的腿疾，陆氏也愁的很。

　　若是一直不好，哪个好人家愿意让这样的新妇进门？

　　可若是随便找个什么人将就了，别说长歌不肯，她这个做嫂嫂的都不愿意。

　　自家孩子缺点再多，可心里都觉得是天下无匹的，更何况这个小姑子不仅长的漂亮，性格品性没得挑，还有那惊人的嫁妆呢。真说起来，就是在汴京城里，不敢和皇室公主比，可真不比其它贵女们差。

　　若是别的小娘子提到给自己攒嫁妆，哪怕心里高兴，也得表现的一副羞涩之态来。长歌倒是落落大方，道：“嫂嫂何必费那个心，有银子还怕买不到好东西？再说外祖家就开着大宋第一商行呢。大不了我到时候厚着脸皮儿，去讨就是了。”

　　陆氏听了，不免瞪了她一眼：“还到时候脸皮儿厚一些，说这话，现在这小脸皮儿，可就够厚的了。”

　　说了会儿闲话，陆氏就按排他们晚上出去玩的事情，别的并不需要准备，左右他们本就住在镇上，主要是派谁去的问题。

　　陆氏不放心，不仅让秦妈妈跟着，连阿桃也派了去。再加上长歌屋里的几个丫头，人还真是不少了。

　　陆氏就想着这除了秦氏，全是青葱葱的小丫鬟，也太打眼，只一个平安跟着，难免对人没个威摄，就想着若是大郎不去，还得让永青叔跟着才放心。

　　永青叔原是父亲身边得用的人，当初送曾氏回北辰镇后，也就留在了曾氏面前听差。若不是这样，怕也是随着文钰的那场意外去了。当初跟着文钰和朝歌一道从京城回来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活下来。

　　不时陆氏听说文天歌回来去了书房，陆氏就道：“阿芜，你去书房里问问你阿兄去，锦瑟和允泽就留我屋里，让他们自己玩儿。”

　　长歌自是应下，刚好这几天也没和阿兄好好说话了，之前文天歌说过想办学舍的事情，长歌正想问问阿兄，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呢。

　　无论什么事情，不做也则罢了，做就一定要做好，如果阿兄只是免一时是非，开个蒙学全当教着玩的，那也不值得花心思，但是在父亲的死没有水落石出，确定确实只是意外之前，长歌并不希望阿兄入仕冒险。而且她觉得，这事儿以她和阿兄现在的能力，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得清楚的。就是京城那边的将军府和曾家知道些什么，也绝不会告诉她和阿兄。

　　毕竟，他们兄妹，如今是连一丝自保能力的都没有的。告诉他们非但于事无补，甚至还会害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