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答应了?看这对母子,也不是那种肯去轻易占人便宜人呀?
绿萝这个当事人,一时倒有些愣。她本来还以为要多劝几句,才能说服人家呢。
不由就打量了这少年一眼,又笑道:“那可好,刚听许婶子讲,小哥儿是叫禇成吧,即是咱们庄上的,咱们也别客气了,就叫你一声成哥儿好了。”
那少年见绿萝打量他,一时脸都红了,可那背还是挺的笔直,朗声正式自我介绍道:“小人姓褚,名成,姐姐叫我一声阿成就行,却是当不得哥儿的称呼。”
绿萝见那少年目光清正的看着自己,且明明年纪比她略长些,还尊她一声姐姐,这会儿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不禁飞上红霞。不过她跟着十一郎从京中来,自然不会在一个少年面前露怯,便点了点头,回头去问平安:“永青叔可说了什么时辰回去?”
平安是十一郎的小厮,和绿萝几个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他又比绿萝年长些,绿萝嘴俐,可也招人疼,他倒是妹妹一样疼绿萝,在人前自然也要给绿萝脸面,笑回道:“永青叔说用了午膳就走,阿成若是不急,跟着马车,等到岔路口时,再步行进城,脚程若是快些,约莫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定能进城的,赶得上城门落琐前进城的,倒和他自己走去,进城的时辰也差不了多少。并不必担心耽误了时辰。我这就去同长青叔说一声。”
许婶子见自己儿子愿意,小公子的仆从们也个个热心,并不显得为难,忙跟着儿子一道致谢。
平安说的时候,看了看长歌,长歌便让他去了。
绿萝看着平安走了,才笑道:“许婶子和阿成哥儿放心,平安哥做事最妥当的,永青叔人也好,定会照顾好阿成的。”
许婶和禇成就又是一翻谢。
绿萝这才道:“刚才听许婶子的话里,家中还有两个小妹妹?不如一处叫来玩呢,这离的又不远。我刚好想问问两位妹妹,莳花弄草的事儿,许婶子是不知道,咱们十一郎顶爱这个,我们在家中住的院子里,一年四季花香不断的。”
因人家帮了自己儿子的忙,儿子又看着乐意的很,许氏是个不愿落人人情的人,何况这里除了那个叫平安的小厮,也都是些小娘子,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还不到十岁,并无什么时候大防,便想着回报一二,笑道:“那两个丫头被奴娇纵坏了,倒怕到公子面前来失了礼,不过姑娘有问,奴这就去寻她们来,陪着姑娘说说话。公子和姑娘们来垂钓,想必虽带了茶水点心来,到底不如在家里齐备,奴别的并不擅长,可家里的花茶因是自晒的,倒是不错,一会儿给公子和姑娘们送些来,还请公子和姑娘别嫌弃,若是公子和姑娘们饿了,奴刚好早间做了些点心,虽没有公子带来的精致,可胜在食材新鲜,回头也送些来,公子和姑娘们尝着玩。”
长歌客气的谢了。
许氏便留下儿子招呼长歌一行人:“成儿,公子来钓鱼,刚那位小哥儿帮你的忙,离了公子身边,倒害公子没了个伺候的人,你虽粗笨些,好歹留下来给姑娘们搭把手。”
禇成在一众青春逼人的小娘子中,颇为不自在,不过他劳烦了别人,也望做些什么,好还些儿人情,自是应下。
等许氏走了,绿萝问长歌:“十一郎,你想在哪里钓?那边那棵老桑树树荫浓,咱们不如去那边?双木姐姐你和十一郎一起,我和双林姐姐一起,回头咱们比比看,谁钓的鱼多。今儿晚上,咱们就吃自己钓的鱼。”
双林听说还要比试,原本对钓鱼这档子事情没什么兴趣的,这会儿倒觉得来了兴致,点头附和道:“这么着好,我们要努力,把十一郎和姐姐比下去。”
长歌却是笑看了绿萝一眼,她原以为坏丫头瞥着什么大招呢,合着目标竟然是许婶子那两个女儿。这丫头定是觉得别人的花种的比自己好,别人会的她不会,这不服气的劲头又来了。
可想见人,只和许婶子说一声,他们又不是什么强龙恶霸的,许婶子还能不允了?偏她兜了这么个圈子,也不知是伶俐是傻了。
绿萝见长歌笑的意味深长,也晓得自己肚里的那点弯弯绕绕反正瞒不过她去,便也不理长歌,笑着推了长歌去了那处老桑树下,又拉着双林离开,对长歌道:“十一郎一会儿若是渴了饿了,就叫奴婢来伺候。不过十一郎可别因着怕输了奴婢和双林姐,就故意叫奴婢来。那样奴婢和双林姐就是输给十一郎,奴婢也是不认的。”
长歌笑骂了一声“淘气”,便要打发她去了。
绿萝眼珠子转了转,上前笑道:“十一郎,就是街上玩关扑的,也有个彩头呢。十一郎可是奴婢们的小主人,哪有和奴婢们打赌,却没个彩头的?若是奴婢赢了,十一郎赏奴婢和双林姐什么?”
长歌也不上她的当,只问:“那若是你和双林输了呢?”
绿萝倒没料到长歌会问她,可这也难不倒她,两手一摊,无辜道:“奴婢可没什么好东西能入十一郎眼的,要不,长歌和十一郎赢了,奴婢给十一郎捶一天的背?”
长哥骂道:“那我不骂你,你双影姐也该骂你了。再说了,我要你捶一天背做什么?我这还没老呢。没得我好好一个人,到被背散了架子。你也别和我耍嘴儿,你若输了,就去和刘妈妈好生学着擀面条儿,对你的要求也不高,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不求你有妈妈那样的好手艺,可至少也要得妈妈一半的真传。”
绿萝在厨艺上头颇有些儿天份,只是这丫头不定性子,学什么都只学六七分,自己就先满足了,不压着不行。
也是长歌心疼刘妈妈,不想她再劳累。
擀面本来就是个力气活儿。刘妈妈虽是仆妇,可在文家是不一样的,平时谁有敢劳动她?也只长歌嘴馋的时候,刘妈妈才会亲自下厨房。长歌不想她老人家因惦记着自己的吃食而劳累,就把主意打到了绿萝的头上,实在是身边的几个丫头里,绿萝做的菜是最好的,她花一半的精力,偏比别人用心学了的要好。
绿萝就佯装苦了脸,可怜兮兮道:“就知道十一郎是不会让着奴婢的。奴婢要是输了,这般辛苦,若是赢了,十一郎也需得给奴婢好东西作奖赏才行。”
十一郎就知道这丫头大概是又惦记上自己什么东西了,不免瞪了她一眼,她这一瞪,绿萝又得意起来,笑问:“十一郎到底答不答应呢!”
长歌对自己的那些东西,除了爹和娘特意给她做的,其它的并不太上心,绿萝能开口要的东西,肯定也是能给好的。便道:“给,你想要什么,就只管提就是了,难道本公子还能赖了你的账不成?”
绿萝还想说什么,一边的双林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拖了她就走:“你有这饶舌的时间,咱们说不定几条鱼都钓上来了,偏在这里磨磨叽叽的,死丫头话忒多。”
绿萝一边被双林拉着跑,一边还叮嘱禇成:“阿成,平安不在,你帮着十一郎上鱼饵呀。”
平安是为他的事情才离了小公子的,再说长在乡间,别的不成,钓鱼却是拿手,褚成老实应了声“是”,便去帮长歌的忙。
都是少年人,在一起也容易说得上话,不过一会儿,禇成原先的拘紧就没了,慢慢放开了,长歌才发现这少年颇有些让人刮目相看,说话行事,俱让人舒服,再加上五官端正,一双眼明亮清正,打扮的干净整洁,让人很容易就有好感。
长歌一边盯着鱼线,一边问:“我瞧着你和许婶子,都不象寻常农人,看着倒象是读过书人家出来的,你可认识字?”
禇成恭敬答道:“回小公子,我外祖家原也是读书人家,我爹也是读书人,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才离了家乡,前些年爹爹一直在一富贵人家做幕客,后来那主家犯了事,爹爹虽未受牵联,到底丢了差事,这边的黎庄头的母族和小人外祖家原是同族,也算是我娘的远房表亲,刚好遇上了,见我们一家艰难,刚好庄上也需人佃户,便邀了我爹娘来庄上,那位表舅舅说这里是文家的庄子,主人家也极好的,并不苛待佃户,租子也收的比别处田庄少些,遇上年景不好,有时候还会免些租子,我爹娘便带了我们兄妹来,从前爹爹在时,抽空便教我们弟弟妹妹们认字,我已经读到《论语》了,只是后来爹爹病故,家里少了爹爹,我是长子,要照顾弟弟妹妹,照顾阿娘,这才弃了书本。所以,字倒是认识些的。”
读到《论语》,还说字倒是认识结,还真是谦虚了。
大宋国注重教育,但凡有些条件的人家,总会让家中子弟读书识字。江南富裕,教育的普及率还是相当高的。不过尽管如此,读书人也比常人更受人尊敬些。长歌对这个少年很有些好感,便道:“你叫我十一郎就好,听你娘说你这是出去要当学徒?学徒可不好当。你是打算就此放弃读书的事了?”
提到这个,禇成的脸色就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