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嗅到一丝危险。
娜娜已经无药可救,阿紫如果重新和她来往,那意味着阿紫有回到过去的可能。这种可能让我突生怒火。
“啥亲姐姐,你真是是非不分!”我气愤而又鄙夷地说,“娜娜对你好,无非是帮你,帮你那啥!”
“帮我那啥?”阿紫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帮你坐更多的台,出更多的街,包更多的钟,包更多的夜,让你挣更多的钱!”我索性一股脑说出来,不给她糊涂和装糊涂的机会,反正李红军不在跟前。
“娜娜帮我挣钱不对吗?”阿紫嗓门更大,脸涨得通红,“我缺钱,她把挣钱的机会让给我,难道有错吗?你开工厂不是为了挣钱吗,你开饭馆不也是为了挣钱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连珠炮一般地反诘让我恼羞成怒。
“为了挣钱就得让男人睡吗?”我恶狠狠地说,直抵要害。
阿紫语塞,菜刀往案板上一撴,奔过来把我朝旁边一掀,“走开!”跑卧室哭去了。
这饭没法吃了!
门一摔,我也走了。
下到二楼转角,碰到打球回来的李红军。小伙子穿着背心短裤,露出一身腱子肉,不似夏天刚来深圳那种文弱样子。
“刘哥,干啥去?”李红军狐疑地问。刚才摔门的声音不小,应该被他听到了。
“那啥,厂里有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我敷衍说。
“还回来吃饭不?”李红军追问。
“不一定!”说完,我匆匆走了,害怕他一直问下去。
李红军今晚的火车,原计划三人一起吃饭,吃完我和阿紫开车送他。现在可好,不欢而散,姐弟俩得打的去了。
从偏僻的大西南农村考上深大建筑系,李红军显然不笨,他一直猜测我和他姐姐的真正关系:说是男女朋友吧,有那点意思,可姐姐又有个男朋友钱老板――尽管他从没见过这个据说要成为姐夫的钱老板;说不是男女朋友吧,眉眼之间,言语之间,又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属于男女朋友才有的那点意思。
虽然不笨,李红军也没找到答案;不要说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阿紫究竟什么关系;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为什么要和阿紫来往,想从她那儿得到什么。
将近年关,入夜时分的宝安颇显冷清,我神不守舍,开着二手富康在大街上游荡,像哲学家一样思考。
女人是可爱的,也是聪明的,更是危险的,你想从她那儿得到什么,根据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原理,她也一定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虽然把物理学原理用到这儿有些荒诞,但我相信事实会是这样,因为支撑哲学体系的恰恰是最基础最顶尖的科学:数学和物理。
我热爱哲学,但眼下,有一件事比哲学更重要,那就是吃饭。我已经听到肚子在“咕咕”叫了,动静似乎比二手富康的发动机还要大。
正考虑晚饭去哪儿吃以及要不要叫人一起吃还有如果叫人一起吃是叫男的还是女的时候,孙建国电话打过来了,用的手机。他眼下在老家,用手机打是漫游。
孙建国平生有几“怕”,除了怕我二姐,除了怕人多的时候不能成为焦点,除了怕漂亮的女人注意不到他,除了怕打麻将不能和牌,还有就是打电话时怕手机上的计时数字跳――就像我打的时怕计价器上的计价数字跳一样。为此,他在接打电话的时候,常常开着免提以监控通话时长。
我想不起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以至于必须冒着手机漫游耗资巨大的风险。
“老三,已经过去几天了,你那边咋还没有动静呢?”孙建国在电话里高声大嗓地问。
通常,他叫我“老三”的时候,是自认真理在手或者胜券在握的时候。
“孙哥,你说啥,啥动静?”我有点迷糊。
“老三,不是孙哥批评你,你这人忘性咋恁大!前几天说好的,你朋友要打1万定金过来,咋还没打过来?”孙建国直言不讳。
我这才想起来,他那块5万买来其实只值5千的玛瑙石,已经被我子虚乌有的朋友――其实就是我自己――以8万的价格接手了,按约定,我要在三天内打给他1万定金。
“哦,是这样,孙哥,我那朋友手头有点紧,定金得缓两天。”我试图把这事往后拖一拖。时近年关,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别说我这个“杨白劳”。
“这怎么行呢,做人还讲不讲诚信啦,都像你朋友这样办事,还不要天下大乱啦,啊?!”孙建国发了好大一顿牢骚,终于答应宽限三天。同时警告我,我那朋友再不讲诚信,他就把“保山红”转给老家收藏协会的头头尚老师了,因为尚老师已经出价到12万了。
我诺诺连声,终于打发孙建国收了线。这通电话用时3分59秒,亲爱的二姐夫心跳之余,应该有点小得意。
一通电话打完,肚子更饿了。鬼使神差一般,我来到“逍遥镇”。及至停好车,才心生悔意,前天晚上,隔着电脑屏幕,天海翼已经把我折腾差不多了,如果万山红约我去她宿舍,去还是不去?
踟蹰间,领班杨凤莲走过来了。穿着和总经理万山红同款的制服,这娘们儿在夜色中颇有几分风韵。
我硬着头皮迎上去。
“哟哟哟,还以为谁呢,这不是董事长吗?”杨凤莲老远就咋咋呼呼。
我点点头,没吭声。
“董事长,你怎么来了?”杨凤莲并没打算放过我。
“凤莲,你这话啥意思?”我脸一板,“啥叫我怎么来了,我来的次数多吗?”
“哎哟哟,我的董事长哎,不是这意思。”杨凤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絮叨说,“董事长,我不是站在门口望风嘛,老远看到有辆车过来,心想咱现在生意不好,有客人来了不就很宝贵嘛,咱不得对人家热情点嘛,所以我就迎过来了。可是一听这汽车的动静,也忒大了点,像小坦克似的,就知道是董事长来了,咱既然对人家客人热情,对自家董事长当然不能冷淡了――董事长,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