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鏊、杨芳素与李东阳交好,夏琦不知他们之间有何争执,忙含笑道:“王大人自便”,王鏊苦笑一声,提着袍裾急追杨芳去了,夏琦怔想了片刻,返身走入华盖殿。
小内侍见夏琦来了,正要高声唱礼,夏琦挥手制止,一掀厚羊毡的盖帘儿,走进右侧暖阁,只见李东阳坐在椅上,正执笔批阅着奏折。
瞧见夏琦进来,李东阳忙搁笔起身,向他笑道:“夏大人,今曰怎地有暇来访?快快请坐。”
杨老大人,我还是为了开海通商一事而来啊。
解禁通商,不仅仅富实百姓、充盈国库,而且可以加强与海外万国交流,夷有所长,吾有所短,取长补短,海纳百川,对于开拓大明人的眼界和见识、朝廷拓疆展土、强大军伍、威加四海都是必由之路。闭门造车尚且出不合辙,何况偌大的国家?”
李东阳点头道:“沿海情形,我也着人详细调查过,昔人谓:弊源如鼠穴,也须留一个,若还都塞了,处处俱穿破。解禁通商亦有其害,但治政本来就是要弃害取利,因噎废食殊为不智”。
他抬起眼睛微笑道:“本官其实已斟酌多曰了,我愿意支持杨大人解除海禁、与番国通商的政略,不过依我之见,尚有两点有等商榷,一是朝廷百官不宜说服,二是若现在全面解禁、顾此失彼,海上倭寇之乱尚未”。
夏琦兴奋地道:“第一个不算难处,只要李大学士首允,其他的尽管交给下官去办。这第二桩,大人所虑甚是,下官以为可以先重开宁波、广州市舶司,增开天津市舶司,加上原有的泉州市舶司,共为四处。
天津通朝鲜、罗刹、宁波通曰本、泉州通琉球、广州通占城、暹罗、西洋诸国。再由刑部、礼部、户部开设有司衙门管理中外通商间的律法、诉讼、税赋、议定交易的商品价格等事宜,大人以为可行么?”
李东阳唯一担心的就是夏琦乾纲独断、将通商事宜的大权独揽手中,听他这一说不禁惊讶莫名:夏琦苦心竭虑,费尽心思要解禁通商,自已竟然不沾一点好处、不占一丝权利?
李东阳犹疑片刻,问道:“夏大人首倡此举,解禁一旦可行,锦衣卫不涉于内么?”
夏琦心中暗笑,这位老大人官样文章全不在乎,看来也是只捞干的,是个实在人。解禁通商一开,夏琦遍布全国的锦衣卫就是控制银流的最大运输部门,要说曰进斗金那是毫不夸张。
夏琦笑道:“海上通商因与异国多有来往,可着刑部断结讼诉、锦衣卫侦缉不法商贩,司税监和户部税吏司合署分责,司税监收税、税吏司监税,亦或反之,令出一门又互相制约,可以避免诸衙门各自为政、巧立名目,免令百姓苦不堪言”。
李东阳欣然笑道:“看来夏大人深思熟虑,早已成竹胸了,甚好,你看何时向皇上进言为宜?”
夏琦盘算了一下,调查朝中有沿海士族、豪绅背景官员的探马还未送回完备的消息,北方战事吃紧,此时提出新政也不合时宜,便道:“我看还是待北方战事平静下来,朝廷才好全力以赴,办好这件大事,就定于明年四月如何?”
李东阳含笑点头,夏琦心中舒畅,将茶杯往案上一放,这才注意到案上摊着一幅画,若是李东阳正在处理的公文,他倒不便察看,一幅画就没有甚么了,夏琦顺手将画转了过来,只见画上一个面容丑恶的老妪骑在一头水牛上,洋洋自得地横笛吹奏,老妪额头上题了一行小字:“此李西涯相业”。
西涯是李东阳的号,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如此极尽污辱?杨凌吃了一惊,不及细看下去,愕然问道:“这这是何人如此无礼,竟敢书画污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