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荣华抬头看着那秋思苑内,那院内极其安静,就如同当年谢苁离开六宫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这样的寂静无声,但是过了那么久,她却又回来了,她居然还能回来,英荣华的眼间露出寒光,可是眼下,她如今却自顾不暇了。
英荣华神色恍惚的问身边的明月道:“容嫔呢?容嫔在哪里?”明月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秋思苑的大门道:“容嫔……娘娘,不是就在这里面吗?”
“是啊,”英荣华苦笑一声,“如今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末了,变成了一句轻轻的叹息声。
英荣华与明月还没走几步,才走到永春宫门前,便看见身边的小宫女急匆匆的跑出来说道:“小主,你可回来啦,华亭公主来了,已经在正殿里等候多时啦。”英荣华,听到之后手脚顿时冰凉,她大约已经知道了华庭公主过来干什么,就是为了她弟弟的那件事儿,不过回头一想,或许她弟弟都是还有所转机。
当下英荣华便服着明月,朝着里面走进去了,无论怎么样还是要先见一见才好。
一进去便看见华亭公主坐在正殿边上跟着一位老嬷嬷正在细细地为华亭公主打着扇子,滑冰公主穿着一件淡黄色暗纹祥云的外衫,头戴一只点着朱翠的华钗,虽然年近中年,身上依旧风韵犹在一副天家贵女的高端气息扑面而来,华庭公主一见英荣华便微微一笑道:“等候了多时可把容华小主给盼回来了。”
英荣华也多礼道:“是嫔妾失礼了,让公主等的这样久。”一边看过边上的小宫女道:“可上过茶了?把之前太后子的那一盒茶拿出来试试。”
边上的宫女连忙回答:“是。”重新砌了一壶热茶等着,华庭公主看到这番景象便笑道:“本宫只是过来说几句就走,就不劳烦英荣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是才到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眉目淡淡地看着英荣华。
“这里并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英荣华察觉到华亭公主的,像是在注意自己身后的奴婢们,反正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华亭公主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待众人皆已经退下,里面只余下两个人时,公主才道:“本宫今日前来想来所要说的事荣华自然心里清楚。”华亭公主是个长辈,又是天家贵女,此话说得气势十足,压的英荣华只得的声说道:“是,嫔妾知道。”
华亭公主淡淡地扫过她一眼,似乎英荣华这几日似乎过的并不是很好,面孔有些微微发黄。华亭公主微微露齿一笑:“想要就下你的弟弟并不难,就看荣华舍不舍的了。”
英荣华困惑道:“舍得什么?”
华平公主看着外面的树叶的影子映在窗扉上,显得室内越发的寂静与孤独。英荣华挂宠这是谁都知道的,房间里却也没有什么女红一类的事物,想来她平时并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连华庭公主都不禁思考,这英荣华平日里究竟靠什么来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华亭公主清清喉咙道:“英龙华你也知道本宫就仅仅只有言歌那么一个孩儿,如今也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膝下却只有那么一个义女儿,却被人困在秋思院里不的出来,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她似无心的目光轻轻拂过英荣华的脸。
英荣华免强撑着笑意道:“这……便是公主强人所难了吧?那是容嫔自己犯的错处,嫔妾如何去救她?”他手底下的掌心微微冒汗,毕竟容嫔禁足这件事,谁都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芳妃那边还没有个交代呢,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可不小。
华庭公主却不在意她这样说,轻轻道:“人在做天在看,荣华聪颖怎会不知道本宫在说什么。本宫说了,要就得你弟弟,要看荣华舍不舍得?哦,对了,近日君上诊治朝纲的事荣华不会不知吧?”说吧,华庭公主便不必多留了,缓缓起身走到了门前,外面的光亮照在了他的身上,逆着光,英荣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公主。”英荣华突然道,“嫔妾,愿意试一试如何救容嫔出来……只不过……”
“救?”华亭公主回过头来,她的眼睛里是历尽了后宫多少年兴衰荣辱的处变不惊,“本宫难道没说吗?本宫不要你去救,也省的麻烦你想办法了。你弟弟可等不及,本宫要拿你来换你弟弟的命,换你张氏的命。”此话一出惊的英荣华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动了,要拿她的命去,去换?
华亭公主推门轻轻的出去了,留下英荣华一个人,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抬头间正好一束阳光射到了她的身上,如今看着宫殿里的一切,只觉得这里的富丽堂皇都如一场黄粱梦一般。
夏天到了,而她的日子也到头了。
她的泪水浸湿了面前的大理石地板,浸湿了她的绫罗绸缎。
第三日中午,太阳正是炎热的时候。昭元殿前的大理石台面上被太阳烤得焦灼,那台面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素颜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宫女,提着裙子慢慢的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不饰一珠一翠,不画一眉一腮。面容安定的走到了昭元殿前。
这时,诚公公察觉到了两个人,连忙上前来问道:“英荣华……您这是?”
却不曾想那女子撩起裙子笔直的跪了下去,冲着昭元殿门内朗朗道:“嫔妾咏春宫荣华张氏,特来请罪!”她眼睛里缓缓落下一滴眼泪来。
她入宫,为了母家荣耀来的,勾心斗角,阿谀奉承,那一样她都做过了,可是那一样,都是为了母家,为了父亲母亲,当初是如今也是。
“你说什么?!”欣贵妃听到长喜如此说,吓得连忙从位子上起身了,一边上的长喜不忘叮嘱道:“娘娘当心!”
可是欣贵妃眼下却不顾不了这么多,英荣华这些年,自从她入宫后便一直都是在欣贵妃的手底下做事情,当然了,自然没有几件事情是好事,如今英荣华道昭元殿前脱簪待罪,那对于欣贵妃来说,很可能就是自己做的这么多年的事情就要败露了。
欣贵妃慌忙道:“快快快……备轿!本宫要去一趟昭元殿,谁知道这贱人嘴里会冒出来什么!”于是赶紧梳洗打扮了,带了长喜便要出门往昭元殿里去,才走到门口,这时,突然从前面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宫女,长喜看着眼熟,像是英荣华身边的人。
长喜叫住正要上车的欣贵妃道:“娘娘,英荣华身边的阿绣过来了。”欣贵妃不记得阿绣是谁,皱着眉头回过头来一瞧,那一眼看上去便是个能干的宫女模样。
欣贵妃沉声道:“你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那阿绣丝毫不畏惧欣贵妃的气场,淡淡道:“我家小主让奴婢来对娘娘说一声,让娘娘今日不必去昭元殿,还是安心在甘泉宫里养胎吧。”
欣贵妃狐疑道:“你可知道你家小主进去干嘛?本宫今日如若有失,你担当得起吗?”
阿绣跪在地上,恭敬道:“我家小主临走前说了,今日之事与贵妃娘娘半分关系都没有,娘娘何必要去昭元殿趟这趟浑水呢?小主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若如今日小主不能平安从昭元殿里出来还请娘娘念在往夕情意,照顾荣华小主的母家。”
欣贵妃冷笑道:“她倒思虑的周全!”于是放下了脚没再先前走一步,这时,那阿绣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
欣贵妃不禁奇怪道:“怎么了?还有事吗?”这时阿绣并不急于回答,只是偏着头看了左右一眼,欣贵妃明白她的意思,咳嗽一声道:“你们都先退下,退的远一点。”
等到众人都已经走远了,这时,阿绣才抬头道:“娘娘不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求得一时平安吗?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怎么能自顾着眼前这么一点事情而忘记了原有的目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呢?”
欣贵妃垂下眼帘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娘娘难道忘记了吗?英荣华一认罪,之前冤枉的人可就无罪了,不但无罪了,而且依照君上的性子只怕还会多加安抚吧。”阿绣慢慢的说道,看着欣贵妃逐渐明白的眼睛。
欣贵妃却还在犹豫道:“如今……只怕马上就要出秋思苑了,不知道怎么做……”
阿绣微微一笑道:“这个不难,英荣华那边总还要一些时候的。”
欣贵妃听到这里才真正的点头,抬步往甘泉宫里面走去,走进去之前,不忘回过头看着阿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绣。”她低着头答到。
“那你今后便跟着本宫吧。”欣贵妃回过头命令道。
昭元殿里,安容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底下的英荣华,他的手边是她身边的人招认的厚厚一沓的罪证,他没有想到他以为只有谋害皇嗣陷害容嫔这一条罪证却原来还有这样的多。
英荣华素净着一张脸,这么多年了,安容似乎还真的没有认真的瞧过她,安容沉声问道:“你可认罪。”
“认,”英荣华万念俱灰道,“可是嫔妾从来不觉得嫔妾有错。”
“你没错!你没错!”安容气的微微发抖,一把抓起手边的那一沓罪状扔到她的脸上,英荣华避躲不及,跌坐在地上,她低下头,看见了第一条罪证,玉贵人小产。
她看着安容轻轻冷笑起来:“君上,你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如何会明白嫔妾的心,嫔妾初入宫时,哪里是这个样子……哪里会害的别人性命?嫔妾姿色平平,家世平平,谁会注意到嫔妾呢?你究竟要嫔妾怎么活下去啊!”她突然哭了起来,“嫔妾是母家全部荣耀的期待呀……那个时候,父亲母亲都在为嫔妾可以进宫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