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苁轻轻抿了一口安胎药,就忍不住皱了眉头,这药也忒苦了些什么,甜味也掩不住它的苦。谢苁抬头问道:“今日的药怎么格外的苦一些?”端药的人并不是长乐,是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恭敬的回答道:“恐怕是江太医觉得娘娘心神不宁多添了几味药进去吧。”
谢苁不禁奇怪的看着那小宫女:“你怎么知道本宫心神不宁?”那个小宫女还欲开口,这时,长乐却突然进来了,瞧了她一眼,问道:“娘娘的药已经喝完了?”
小宫女回答道:“娘娘嫌苦只喝了几口。”
长乐瞧着那碗里确实还有,大半碗的药没有喝,忍不住劝道:“娘娘步撵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早点喝完,早点出去吧。”
谢苁神色厌厌的,伸手推开了那碗药:“不喝了……不碍事。”说完便起身了,一走进了大殿门前的阳光里,她抬头看着那天空,她今日便要去见安容了,这是她第一次向安容低头,希望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日光倾城充斥着帝宫大小各处,长乐扶着谢苁上了步撵从棠梨宫门前慢慢地走过长街往昭元殿里去,结果谢苁前脚刚走,后脚棠梨宫里就走出来一个,小宫女走到那偏门遇见一个女子正焦急不安的等在那里,那小姑娘真是刚刚断药的那一个小宫女那女子便迎了上去道:“你可以回去付娘娘命了,过荣嫔娘娘似乎并没有怎么喝那玩意,不知是否有效?”
边上那一个似乎很是慌乱也顾不上这么多,毕竟谋害妃嫔皇嗣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奴才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心下很是慌乱,不多想便答道:“好好好,送到便行了,的管他这样许多,我回去付贵妃娘娘的命便好了。”说着便赶紧,环望四周见没有人便转身就往甘泉宫那个方向走。
在帝宫的这一头,谢苁已经到了昭元殿门口了,她被人搀扶着下了轿子,一抬头便看见昭元殿外大门紧闭,她念及到安容正在火气上,想来不开门关着门自己一个人或许在里面生闷气。所以她快步的走上台阶想要走快一点,想要凭借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平息安容的怒火。
常乐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跟着,一边追上谢苁的脚步一边喊道:“娘娘……娘娘,你慢一点小心一点。”
谢苁戴在头上的金步摇被她晃的流苏在耳边微微的晃动,她觉得这步摇的光芒,实在觉得耀眼了些,不过这是安容最喜欢的一只金步摇了,她如今要带着这支步摇给安荣看看。
她终于走到了最高台面量忍不住气喘吁吁,看来这孕中的女子,实在不宜多走动。长乐走上来一把扶住她,问道:“娘娘,你还好吧?”
谢苁对着长乐微微一笑,淡淡道:“到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手心也微微冒出了汗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这么紧张。
等会儿见到安容她该如何说呢,是与他说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情况,还是宽慰他的心。
她站在门外踌躇着,却不敢踏进那门一步,想来也觉得自己甚是可怜,棠梨宫离昭元殿有千千百百步他都是那么焦急的赶着过来了可是如今摆在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步之遥,她却不敢跨过去,她何时这样胆怯过了?
站在高处的清风悠悠的吹动着她的衣角,她几乎想转身就走,可是她知道如果今日踏不出这一步的话她不知何时才能有踏这一步的机会了。
于是谢苁深吸一口气便要往那殿中走去,带着她全部的勇气,长乐在一边上看着,觉得谢苁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于是,长乐轻声道:“娘娘……”
不曾想,谢苁才走到那门口,却感觉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寂静了,静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这处一般,只有门口的戒备森严,谢苁忍不住上前问道:“君上可在这昭元殿里?”
正好遇见了诚公公的小徒弟小德子,一见到谢苁便迎了出来,跪在地上先给谢苁请礼问安才道:“娘娘今日来的不巧,君上去了尚阳宫里,林荣华那里。”
“林荣华?”长乐不禁出声问道,“不是说君上请我家……”
“好了!”谢苁低声打断长乐,使了个眼色给长乐,长乐下意识的住口了,扶住了谢苁,谢苁面带着浅浅的笑容,对着那小德子道:“如此说来还说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了。”
小德子看着谢苁虽然依旧带着和蔼的笑容,却也是明白这笑容背后的落寞,便体恤道:“娘娘有什么事吗?需要奴才前去传达的吗?”
谢苁眯起眼睛,头顶上的阳依旧是来时那般刺目非常,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几个人之间突然就静默一片,谢苁思量片刻,缓缓的从发髻间去下来那支金步摇,取下来送道小德子手上,轻声道:“你把这个送给君上就好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德子快步追上去,问道:“娘娘就不说些什么?”
谢苁抬眸面向着整个帝宫,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用多说什么了。”多说无益,此情若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小德子目送着谢苁扶着长乐慢慢的离开,才起身捧着那步摇往尚阳宫里走去。
谢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负责长乐下了台阶,却突然忍不住腹中微微有了痛感,她痛得脚下一软,还没有走下最后一格台阶,长乐扶住她跌坐在台阶上,长乐心疼的哭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要来这一趟呢?”
她是带着满腔的勇气与期许过来的,期许越多失望的便越多,她在意的那个人终究也是不属于她的人,他们都说得没错,安容这一辈子的女人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纵然他不给于她全天下最至高的宠爱,那又如何?她原来与这宫里的任何女人都是没有区别的。
她错了,他如何,如何能是一个女子的良人呢?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她这一哭便吓坏了长乐,长乐以为她是腹中太难受了而哭泣,哪里知道谢苁只是心累了,这么些天,她太累了。
腹中隐隐作痛,谢苁扶着长乐,除了当时言歌离世那一次,她还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了。
长乐扶起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昭元殿,上了步撵,吩咐了底下的人赶紧去请江太医就说容嫔娘娘动了胎气。
尚阳宫里,安容看着林荣华一朵一朵的插着花到花瓶里,那是几朵蓝色的玫瑰花,映的林荣华显得越发的清修了,安容手上握着一本书,读了几句,读到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读的安容心头微微一愣。
那是当年的谢苁,垂着泪在昭元殿里干脆的拒绝了自己的样子,那时她的眼睛里,正是一股子的刚烈与倔强,安容忍不住淡淡笑了笑。
林荣华察觉到了安容的笑容便也偏过头来看那句诗,她读书并不是十分在行,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安容在笑什么,安容见到她好奇的样子便问到:“你知道这句说什么吗?”
“嫔妾愚钝,请君上赐教。”林荣华低下头,看来日后这些诗书礼仪也要多看看了,安容偏着头,翻过一页才答到:“这是一个女子在拒绝一个爱她的男子,把他送与她的明珠也一并还了。”话音未落,想要接着说,这时,诚公公突然进来,看了林荣华一眼欲言又止。
安容不在意的问道:“什么事?”林荣华也不便在场,便转过脸了。
诚公公弯腰回答道:“容嫔娘娘刚刚来过了昭元殿一趟,不巧君上不在,留下了个东西便走了。”
“东西?什么东西?”安容困惑道,“她怀着孕还走这么远?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这时,小德子进来,把那金步摇捧到了安容面前,安容一见那金步摇便冷下来了脸,问道:“这是容嫔亲手给的?”
“是,”小德子回答道,“是娘娘亲手送来的。”周围的一众人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这容嫔突然送这么个步摇过来给安容是什么意思。
安容低声道:“这步摇,是她封为嫔位时,孤赐给她的。”林荣华听到这里,微微回过头道:“啊?那娘娘这是为何归还?”
安容面色一凛,伸手打碎了了一个白玉的茶杯,道:“放肆!你们都放肆!”他这脾气来的突然,吓得所有的人都退后了一步,跪在地上道:“君上息怒。”
他盯着那白玉杯的碎片,看了好大一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响才起身,起了身便往外走,回头对着呆掉的众人道:“起驾回宫。”说完便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心怡在殿外看着安容气冲冲的走了,连忙进来,一见地上一片狼藉,便看着林荣华关切道:“小主……”
“你去与小李子说,他这件事办的极好,若不是他引得容嫔到昭元殿,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她眉目一转,十分得意的说道。
安容径直出了尚阳宫,才走到御花园边上,却不想再去那昭元殿了,他心里头窝着一团火,他很想冲进棠梨里问问谢苁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爱拈酸吃醋?怎么就不能体察他的心呢?
安容回头对着诚公公吩咐道:“你们退下吧,孤进去逛逛。”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一进去,因为已经是初秋了,树叶已经泛黄了,安容一进去,便觉得秋风气爽,心情也好了大半。
他一直走到秋水池边,却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子坐在水边的假石上,手边轻轻摊开了一本书,正在低头读的入神。
他走近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珍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