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的面前,甚至人们还没有反应的片刻之间,那水花四溅之中突然窜出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满座的人皆都是些权贵,大多数还是女眷一见到这般景象不觉都微微发起抖来,谢苁呆立在原地,突然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她还未做出反应,心里陡然一凉。
听得那几个黑衣人为首的大叫一声:“狗皇帝,定要取你狗命!”
接着无数的寒光都在谢苁的眼前闪过,这些人定然是训练有素的,有备而来。
慌乱的人影处处都是,桌子上的那些珍馐美味皆都被人挤落在了地上,皆都乱作一团,御林军也飞快的到达了,一进来二话不多说提着剑便上前与那几人对峙着。
只听得“嗖嗖”几声,长乐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谢苁,把谢苁拉到了桌子下边,谢苁抬起头看向安容,刚想挣脱开长乐的手,却听见耳边一阵风声,那支箭就从她的耳边掠过,长乐下了死劲扯住了她。
谢苁的眼睛随着那支箭一同朝着前边看过去,那前边正是才刚刚起身的安容。
谢苁用力的甩开长乐的手,眼前陡然晃动起来,她的眼里就只见得到那支箭而已,一往无前的利箭,以及安容回过头片刻之间的惊愕目光。
“君上……”谢苁咬牙嘶哑着喉咙叫到,却猛然觉查到耳边的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在她面前,在她与安容之间横生出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肩膀上插入一支箭点点的血污在洁白的衣裙上格外的刺目。
那是才人柳氏为安容生生的挡了一箭,安容回过身边后正好那女子倒向了他的肩膀,他别过身子来抱住她,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淡淡的扫过谢苁的脸,然后笔直的射向前边,大声道:“拿下他们!”
周围的御林军早已到场,一片刀光火光里,谢苁愣愣的站在那处,她很清楚的记得,就在刚刚,柳才人倒下去之前,她明明白白的在她的脸上见到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在嘲笑她,而就是因为这个笑容,谢苁突然镇静了下来。
似乎整个世界突然一下子便变得极其安静了,这些飞箭在这一刻落不到她的眼睛里了。
周围的人皆都散乱作一团,安容已经抱着柳才人离席了,还是丽贵妃走上前对着底下众人道:“事发突然,各人确保自身万无一失,御林军原地候命!”言罢,走到了谢苁的身边,轻轻的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谢苁的衣角示意谢苁回过神,谢苁皱了皱眉头,回过头见到这满目的狼藉而那几人固然厉害却也寡不敌众,不消这片刻功夫便已经被控制住了,只好道:“你先在这里看着,收拾收拾,其余的人王爷王妃们速速撤离去安全的地方。本宫,本宫去看看君上那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对于安容的安危来说之前的那些生分对于她来说都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于是谢苁很快便释然了,一步一步的走上那台阶,然后就快要走到主殿的时候,她突然见到地上那些狼藉里边有一朵她采摘的荷花,却已经不再盛开了,落在尘埃里也看不出来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样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一进去便见到安容同着几位太医在那处,里间的帘子内隐隐约约传出来女子呻吟的声音,有几位医女来来往往的,空气里混合着一些血腥味。
安容就坐在外间,一位太医正在为他请平安脉,谢苁走上前,两两无言,她便侍立在一边上,等那太医为安容诊治好了,才放下袖子,抬起头道:“君上只不过略微受惊,并无大碍。”
安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才开口对着谢苁说道:“外面都安顿好了?”
“都交给了丽贵妃,嫔妾先进来看看,”谢苁低下头又补充道,“特来向君上请罪。”
“那池子里天黑了见不到里边的人影,这件事不怪你,是那些贼子不好,”安容的言语轻轻的,依旧是温和的,他温和的几乎让谢苁眼前有些发酸,“可是你还是错了。”
“什么?”谢苁困惑的问道,“还请君上明示。”
安容伸出手,端起桌子上的一壶茶为自己倒了一杯,似乎并不着急回答,就在这时突然走进来了御林军的头领,一见到安容便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恭敬道:“君上,那些人已经全部伏法了,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原先叶氏的家纹,或许是叶氏的旧部。”
安容脸色有些暗沉,明明都已经是手下败将的叶家,到了如今还可以来这么一下,当真是负隅顽抗,安容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先押下去,一个一个审,这么一堆人进宫定然是有人帮助的,给孤查。”
谢苁立在边上不敢插嘴,只听得那头领低声道:“是,微臣领旨。”言罢,便对着安容行了退礼,便下去了。
“你瞧见了吧,”安容看向谢苁,缓缓道,“其实当皇后未必是得意的事情,废后叶氏死之后连皇陵都入不了,那么你呢,谢苁,你想要什么结局?”
谢苁的心里一时半会还没有想清楚安容这句话里究竟在说什么,只听见他把自己同着皇后作比较,便突然了然了,他在疑心她,疑心她觊觎皇后之位,她是觊觎过,可是最近见他没有半分这般的意思便已经作罢了,这半真半假的掺和在一起,她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
谢苁衡量再三才开口辩解道:“嫔妾并没有存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嫔妾在何处有了什么过失来让君上这般误解,六宫里谁人都知道嫔妾原先只不过是浣衣局小小奴婢承蒙君上抬举才到了如今,正如嫔妾当年同君上说的,时至今日,嫔妾没什么不满足,也没什么想要的了,皇后之位或许在旁的人眼里是至高的荣誉,对于嫔妾来说,荣誉而已,多多少少都没有区别。”
一腔肺腑之言,也不知道安容能听进去多少,谢苁想着原来这些天安容心里居然是因为这件事,他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因为自己的疑心,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他原来还是不懂她,本来二人之间对于地位这些事情便就是禁区,从来都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如今他逼得这样的紧非要她自己开口明示才罢休。
谢苁眼睛里噙着泪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了,原先安容曾经同她说过,如果痛了在他安容的面前是不需要强忍着的,可是如今她就要忍不住了,他还会抱着她么?
就在这时候,里间的呻吟声突然加剧了,两个人都可以清楚的听见那里边的人虚弱的喊了一声:“君上……”
“君上”这两个字,就如同有人拿了刀子一笔一划刻在谢苁的心头上一般,那般清晰,带着十足的痛意,她又想起了柳才人的那个笑容。
柳才人道行在谢苁眼里绝对不算什么,在谢苁的战场上这样的小角色也绝对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一个小角色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插进她同着安容之间。
安容听到声音后,眉目略微松动了些,他起身朝着里边走过去,谢苁也知道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并不是她捻酸吃醋的时候,可是眼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出现在哪里,便站在原地。
安容上前几步他的身上依旧穿着刚刚在宴会上穿着的那件衣服,玄黑色的云锦宫装上那条金丝线绣作的盘龙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看着他身后的人,突然安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谢苁,却已经丝毫不提刚刚的话题了,他淡淡的对谢苁道:“想了那么多,为何不做点实际的呢?”
他还是不相信……谢苁心里猛然觉得,安容多思,可是这思并不一定都是对的,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她便无法改观,实际的,她竟不知道什么是实际,她做的还不够么?
“柳才人护驾有功,孤想晋她的位份,正好整个甘泉宫只有她一个人住,便晋为嫔位。”安容再一次开口,又补充一句,“封号你同内务府商议着再来回孤。”
“原来君上所说的实际的事便是这事?”谢苁抬起头对着安容自嘲的一笑,“护驾这件事,机缘凑巧是一样,事在人为又是一样,区区一次碰巧,君上便感念万千。那么嫔妾呢,嫔妾为了这场宴席所付出的皆都不算什么了?君上真是绝好的记性。”
“你做了什么?你所做的不过就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孤凤印还没有着落,你派人过来问的那些事,这些年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那些事情皆都是些小事,你时不时地派人过来问孤,几次三番的试探,你以为孤真的不明白么?中秋夜在孤的边上放上一瓶荷花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你以为孤真的看不出来么?”安容眼风带过,不知道为何他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阿苁,已经够了。”
谢苁哪里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些无心之举在安容的眼里浑然变了味,或许如今她在高位察觉不底下的人的作为,恐怕安容这些话同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