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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国难歌

老舍幽默精选集 老舍 2590 2021-08-05 05:35

  有信为序

  编辑先生:谢谢赐寄《论语》第四期,已看过转送,以广流传。所欠邮资五分暂不奉偿,等凑个整数再说——决不至因此而希望有人先“共”了《论语》的产,请放心!昨夜偶得一梦,梦见自来水笔生花;醒来决定成杰作一篇,而且要是诗;以前对于诗固十分outline(译为“外行”)也。信笔写来,果然不错,虽无一“哟”一“呀”,而实具古典浪漫写实普罗各派各家之美,空前正如绝其后!钞好附呈,务祈刊登,以开全世界诗艺之新途径,利莫大焉!不附奉邮票,如“务”不刊载,祈善意的掷于废纸筐内,以免纠纷,而减麻烦,实纫幽便;即祝

  默祺!

  附杰作一篇。

  老舍敬启。

  此篇是诗,如有嫌它不像诗的,请称之为赋也好。赋者铺也——《文心雕龙》,《诠赋》——如铺被窝什么的。

  我也曾想卖掉三亩田,

  白坐火车到南京把款递;

  一家大小爱国情若狂,

  东村吆喝到西村里;

  乡绅村长全都没有富余钱,

  似乎乡下财神确是那位山东姓“梁”的。

  我也曾“法西司蒂”过八九天,

  黑衫黑裤黑色瓜皮小帽屉,

  怎奈天生不是高鼻梁,

  越看越不像莫索里尼的盟兄弟!

  我也曾练过国术洪拳与大刀,

  贴上膏药,胳膊还是抬不起,

  也许肚里缺油身太虚?

  还是应当改练八卦与太极?

  我也曾赞助以梅为国花,

  好去踏雪寻梅在沙漠大戈壁。

  我也曾提倡东封泰岳为国山,

  “泰山石敢当”,妈的,姜太公在这里!

  可是望梅止渴总成空,

  南天门上新鲜的不过是空气。

  我也曾高捧活佛的大脚鸭,

  真咒真经一字不解真正瞎咕唧。

  我也曾尊孔崇经身修天下平,

  回也不愚,到底痨病三期将而立!

  我也曾烧香磕头给马克斯,

  始终是不懂种种意识与经济。

  我也曾学着甘地水米不打牙,

  本来肚子就发空,绝食便更了不的!

  我也曾崇拜博士梅兰芳,

  《汾河湾》的确应当作国戏;

  艺术救国美雅又高明,

  可惜洋炮洋枪就是男扮女装也无益。

  我也曾文学革命,革命文学,赵钱孙李骂一场,

  结果是家兄至今仍看石印的《小五义》。

  思来想去到底无主张,

  是否辘辘饥肠应放几个连珠大国屁?

  问地地不语,问天天不言。

  怎么救国这么不大老容易?!?!?!

  呕,是了,莫非我是糊涂虫?

  要不然就是老大中华没交好运气?

  载1932年12月1日《论语》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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