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
明芙再次在心中抗议, 她的夫君怎么会有脚臭!
夫君他最爱干净,每回凑到她身边的时候,都是香喷喷的。
明芙抚着肚子, 在心中连对孩子说了三遍:你爹爹没有脚臭, 你爹爹没有脚臭,你爹爹没有脚臭。那都是你姑姑瞎编的,呜呜呜呜。
穆穆听完沈凝说的话,原本有着钦慕之色的眼里出现一丝裂缝。拧着眉, 挣扎道:“真是没想到,摄政王竟是这样的人。”
看到穆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沈凝悄悄掩面一笑。
计划进展十分顺利, 小公主对六皇兄的爱慕之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沈凝悄悄把手伸到背后, 朝躲在屏风后的明芙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穆穆手托着腮, 望着窗外, 目光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
忽然, 穆穆在窗外看到了柳晗的身影,见他进了神仙楼,嘟了嘟嘴一脸不屑:“怎么他也来了这?”
沈凝朝窗外一望, 了然道:“哦,你是说柳丞相。他是这神仙楼的常客。怎么, 你认识他?”
穆穆回道:“前几日小皇帝说要给我介绍这里的有为青年,里头就有这人。”
原来如此, 这柳晗倒也的确算是个有为青年, 和这察哈国小公主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沈凝眼珠一转, 略一思索, 如果小公主对别的男人动了心, 那不就会对六皇兄死心了吗?
这世上的确没几个比六皇兄好的男人。
但是现在六皇兄在小公主心里的形象已经受损。
只要再找个不错的有为青年,包装一下,赞扬几句,提升一下形象。取代六皇兄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柳晗不就是个现成的有为青年吗?
于是沈凝开口在穆穆面前夸赞柳晗:“柳丞相那可真是本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杰出郎君。虽出身寒门,但勤奋刻苦、天赋过人,凭着自己出色的学识成了当年科举名满京城的探花郎。不仅样貌出挑,而且年纪轻轻入朝为官,青云直上,有才能有手段,短短几年便官拜丞相。”
穆穆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怪不得看上去就心机深沉。”
沈凝:“……”
沈凝忙补救道:“不过听闻现如今柳丞相手下有了不少产业,可说是家财万贯。有权有才,想嫁给他的姑娘数不胜数。”
穆穆满脸嫌弃:“难怪整天穿金戴银一天到晚举着把丑不拉几的金扇子,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原来是个暴发户。”
沈凝:“……”
太难了,既然金钱地位都难以打动小公主的心,那就换身体试试。
沈凝接着道:“这柳丞相至今尚未娶妻,家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虽然每次出门喜欢找几个美人坐在车前当摆设,但是他的身子还是清白的。”
“在这点上,六皇兄那可就比不过柳丞相了,毕竟六皇兄早就已经不清白了。”
“男人嘛,清白最重要!”
穆穆听后,陷入了沉思,脸上表情纠结又挣扎。
很好小公主似乎开始有些动摇了,沈凝又朝屏风后的明芙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明芙悄悄伸出半边身子,捏紧小拳头为沈凝打气。打完气又悄悄把半边身子缩回屏风后面。
接下来就该讲讲柳晗那可怜的身世,来激发小公主的同情心。
通常又美又强又惨的男人,才更惹女人怜爱。
沈凝乘胜追击道:“你别看柳丞相现在如此强大,其实他从前也是个小可怜。”
穆穆:“小可怜?”
“是啊。”沈凝,“方才不是说了,他出身寒门。听闻年幼之时为了果腹还吃过树皮,捡别人家不要的破衣服自己打几个补丁接着穿。但他人穷志不穷,为了能挣几个读书钱,什么低贱的活都干过。”
“什么打更啦,倒夜香啦,守义庄啦……他都干过。”
“家中买不起蜡烛,他便捉了一袋子流萤,夜里借着流萤那微弱的光读书。还曾砸了别人家的墙,企图偷点光用来读书。”
“最可怜的是,他从小指腹为婚的姑娘,因为嫌弃他家贫没出息退了婚。”
穆穆感叹道:“听起来确实也挺可怜的。”
沈凝举起桌上小酒盏,啄了口酒,嘴角溢出计划成功的笑容。
之后,两人又聊了不少别的,待用完午膳,沈凝送走了小公主。
小公主走后,沈凝把藏在屏风后头的明芙放了出来。
沈凝拍了拍明芙的肩膀,得意道:“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看来用不了多久,小公主就会移情别恋柳晗,而对六皇兄死心了。”
明芙摸着小脑袋深深疑惑:“真的吗?”
沈凝打包票:“那是自然,你是藏在屏风后没看见。我方才提到柳晗可怜身世之时,小公主那是同情得不得了。”
“你听过‘由怜生爱’这个词没有?因为怜悯从而产生了爱。”
明芙懵懵地问:“这也可以?”
“当然可以。”沈凝道:“就比如我府里最受宠的那个面首,他最拿手的就是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同情。每当看见他那副可怜样,我便打心眼里心疼他,连带着也更关注他疼爱他。”
明芙一听,忽然来了兴趣,问:“那怎么才能装可怜博同情?”
沈凝:“怎么也得身娇体软、迎风咯血、还要会葬花吟诗。”
明芙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阿芙学到了。”
*
沈纵忙了一天回到府里,进了房却不见明芙。
问了林管事才知道明芙在后院里。
沈纵立刻去了后院,找了一圈才在院子角落一颗大树底下找到了明芙。
夜里凉风阵阵,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明芙站在树底下,望见不远处沈纵朝自己走近,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帕,装模作样咳了几声,立刻用小手帕捂住嘴,在风中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凝望着沈纵。
沈纵见状急坏了,赶紧大步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明芙套上:“别着凉了。”
沈纵一把抱过明芙,边搂着边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乖,别哭,夫君在这。”
第一步,迎风“咯血”引起夫君的注意,成功。
明芙哭唧唧地对沈纵道:“没有人欺负阿芙。”
沈纵:“那你为什么哭了?”
明芙指了指埋在地里的几朵小野花,泪眼朦胧地对沈纵道:“阿芙只是在可怜那几朵小花。”
沈纵:“……”这怎么忽然葬起了花?
明芙趁着沈纵不注意,打开小手,瞥了一眼抄在手心的小诗:“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注)”
沈纵:“……”怎么还古里古怪地念起了惜花的诗?
“阿芙就和这几朵小花一样,一样的柔弱,需要有人怜惜,有人疼爱。”明芙边撒娇,边软趴趴地倒在沈纵怀里。
沈纵忙接话:“我疼,我爱。”不管她有多古怪,他都疼,都爱。
第二步,吟诗葬花博取夫君同情,成功。
明芙娇滴滴地朝沈纵眨了眨眼:“阿芙没力气了,夫君抱我去沐浴。”
“好。”沈纵轻手轻脚地将大着肚子的明芙抱去了香池。
待抱去了香池,明芙又对沈纵道:“夫君,阿芙肚子大了弯不下腰,要夫君帮忙洗呢。”
“好。”沈纵帮明芙洗完全身擦干身体,小心翼翼地把明芙抱回了榻上。
明芙靠在榻上,穿着一身薄透的寝衣,一双含着水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纵:“夫君累了一天了,阿芙身上软,你快靠过来。”
这……
这沈纵哪里挡得住,自然是立刻马上靠了过去,将夫人里里外外亲了个遍。
明芙面颊通红地问沈纵:“夫君,有没有更爱阿芙一点?”
沈纵埋头耕耘:“阿芙觉得呢?”
明芙红着脸断断续续回道:“唔……爱。”很爱,很温柔的爱。
第三步,身娇体软惹夫君疼爱,成功。
*
另一头,小公主穆穆夜里肚子饿,忽然想起中午和沈凝在神仙楼吃过的烤肥鸡,鲜嫩肥美令人怀念。
不过烤鸡要现场吃才外酥里嫩,若是派人去买回来,凉了便失去了原本的口感。
穆穆是个爽快人,还未到宵禁,既然想吃便骑着马,直接去了神仙楼。
神仙楼在京城最景致最好最繁华的地段,已经入夜了,附近还很依然热闹。
穆穆刚踏进神仙楼的门槛,忽然倒过来一个醉汉。穆穆赶紧躲开,“砰”地一声,醉汉直直摔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穆穆怎么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低头仔细一看,倒在地上那个醉汉,不就是身世可怜,吃树皮穿破衣,倒夜香赚学费,为了读书凿壁偷光的柳晗吗?
他怎么还在这?该不会是在这喝了一天的酒吧?
看他这烂醉如泥的样子,穆穆估摸着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穆穆抬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柳晗:“喂,你醒醒。”
柳晗醉得跟猪似的,哼哼唧唧地喊:“水……我要……水。”
穆穆本不想理他,但怎么说自己也算与他相识,就这么让他醉死在这里也不好。
又想到柳晗那可怜的身世,见柳晗虽然如今有权有钱但在外头喝醉了还是没人管。
穆穆一时同情心泛滥,问神仙楼的掌柜要了碗水来,送到柳晗嘴边,命令道:“张嘴,喝啊!”
今日是柳晗娘亲的忌日也是他被前未婚妻退婚的日子,柳晗心情不佳便到神仙楼喝酒,把自己灌醉。想着灌醉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醉得头晕脑胀、稀里糊涂之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在他孤独一人醉倒在外,心中苦闷时喂他喝水的女人。
柳晗晕乎乎的,只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可单看那人影便知此女定是美若天仙。
柳晗挣扎着起身抿了口碗里的水,迷迷糊糊地回了句:“谢……谢,小仙女。”
小、小仙女?
穆穆脸一红,这辈子还没人喊过他小仙女。
柳晗迷迷糊糊道:“你……真美。”
算这柳晗还有点眼光。被人夸美,穆穆心里还是高兴的。
柳晗继续迷迷糊糊:“我、我……”
穆穆以为柳晗还要夸她,凑近柳晗问:“你什么啊?”
“我……”柳晗表情抽搐。
下一瞬,“呕”地吐在了穆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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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出自刘克庄《卜算子·海棠为风雨所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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