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月卿听罢齐司安那确实非常可惜的语气，有些无语闭上眼。耳边传来齐司安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因为靠得实在太近，听在耳内不自觉确实红了脸。

　　齐司安那边的底部棺材板发生了缓慢的倾斜，他睁开眼一把抓住潘月卿的手：“孤好似有些失重……”他话音方落，原本只是倾斜了一个小小角度的棺材板居然迅速整个翻了过去！

　　潘月卿又一次撞在齐司安结结实实的胸腹之上，齐司安闷哼一声缓缓长处一口气：“孤有一个建议。”

　　“？”潘月卿看着近在咫尺的齐司安：“您请说？”

　　齐司安轻咳一声：“你多吃点儿，每次压下来硌得疼。”

　　曾见月悠悠叹息一声，再一次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在意，只能缓缓靠着墙壁站起身来，她轻车熟路点燃一个火折子，脸上淡然瞥了一眼潘月卿和齐司安：“二位，别考虑这些了，还是先出去吧？”

　　潘月卿才恍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曾见月，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转首看见这棺材板底下的空间里居然四面都画着壁画，她粗略看过去，居然都是一个‘献祭’的故事，第一幅画里一个女孩一身红装闭着眼被关在金色的牢笼里，抬进一个洞穴之中，黑暗里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之后送她而来的人们都朝着她跪拜，女孩回首，碧绿色眼眸不带一丝情绪。

　　第三幅画里女孩脱掉了红衣，全身上下似乎是被白色的布匹包裹，一只硕大的狼王叼着她的脖子，洞穴外的人们做出狂热跪拜的姿势。

　　第四幅画里又是一个盛装的女孩，除了发型和送她出行的人不一样之外，与第一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多罗布达。”曾见月淡淡开口：“你们以为的圣女。”

　　多罗布达，是献给狼王的圣女。在异族人眼里，献给狼王不是指圣女终身供奉狼王的神位，而是指将一个女孩精心喂养到一定的年岁，将血肉之躯进献。潘月卿下意识抬眼看着正在四周摸索的曾见月，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是如何逃离……”

　　“因为我遇上了翁翁。”曾见月摁住其中一个壁画，她的眉眼不似北齐人柔和，带着异族碧眼白肤的攻击美感，她身后那壁画的一部分缓缓打开，她矮身钻了进去：“如果不是翁翁，我活不下去。可如果我活下去翁翁和姐姐弟弟就会死，那我宁愿去死。”

　　曾见月那小女孩儿特有的声音，在长长的墓道之内幽幽传来，映入他们眼前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墓道，四周里七扭八歪躺着几个尸体，这些尸首也只剩下了白骨，曾见月回首：“往前走就是乱葬岗了。”

　　“这个墓很大。”齐司安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墓道，他压低了声音在潘月卿耳边道：“我们已经走了一千多步，粗略计算这个墓有上百个陪葬坑。”

　　齐司安扬声对走在前面的曾见月的背影开口：“你们历史上可有记载什么人，用上了上百个陪葬坑？”

　　曾见月摇了摇头：“他们不记录过去，也害怕死后被打扰。”

　　像极了所有消散在历史烟云之下的部族和王朝，立足在现下的世界里，却在数百年时候只能寻到只言片语。对于不牢记过往的，历史的车轮在无情碾过之后甚至连车辙子都不会给他留下。

　　不多时，曾见月顿住了脚步，一束微弱的光亮穿过木板和泥土的缝隙，只见她轻轻拔开泥土层，看见探出一个脑袋之后，轻车熟路从墓道里出来，回首顺道拉了一把潘月卿和齐司安：“就是这里了，你们说的紫蜈蚣也是在这里挖到的。”

　　潘月卿再一次自地宫之下重见天日之时，也不由倒吸一口气，此情此景一如不论是看过多少遍，脑海里第一次冒出来的便是‘白骨露於野’，坟土包一座一座连绵不绝，直到另一个山头还能看见，有些坟冢上立着一个木头充作墓碑，有的则是插着一根树枝当做几号,但更多的却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坟冢。

　　几声乌鸦叫看，非但没有显露出生灵的气息，反而加重了死亡的阴影。

　　“这里都是枉死的百姓。”曾见月轻轻站在一个光秃秃只压着两块石头的坟冢跟前：“这是周坡山周大人的……”

　　“没有找到周大人的全尸，只有悬挂在城门上的头颅。”她的目光微抬对上周大人身后的位置上的那个坟土包：“那是我翁翁的……衣冠冢……”

　　她后退三步双手交叠在身前，虽然动作显得僵硬并不优雅，但很是规矩。朝着眼前的两座坟土堆叩首。之后站起身来攥紧周坡山坟上那比较尖锐的石头，一点一点往这小小的坟墓里刨。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乱葬岗了，要是找不到药引的话，百姓可就危险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潘月卿回首看去却是一身是伤看上去狼狈异常的苏若轻和杨霖二人。杨霖似乎是注意到不远处有人，虽然被苏若轻搀扶着，但下意识便摸上了腰间的银针。

　　“别！”苏若轻拉住了杨霖的手：“是阿月！”

　　杨霖顿住手上的动作，近了之后，眯着眼睛看了很久，终于看清楚眼前人的轮廓，有些惊讶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潘月卿无奈叹出一口气：“来找药引。”

　　曾见月借了齐司安腰间的短刃，刨得十分卖力，终于在她挖到埋着周坡山混杂这血和腐肉的那层土的时候，一只看上去并不大的蜈蚣自土层里探出头来。曾见月轻斥一声：“别出声。”

　　只见她屏住呼吸，寒铁在触碰到蜈蚣的身躯的时候，那蜈蚣狠狠一缩，正是极度怕寒的模样团成了一个球，而后曾见月回过头对潘月卿小声吩咐道：“快，生火。”

　　杨霖凑近了曾见月，看着那团城一团的蜈蚣，点了点头。

　　苏若轻随身带着火折子，很快便升起火来，曾见月接过杨霖递上来的竹篓子，将燃着干草冒着烟的火苗放在竹篓子后面，那缩成一团的蜈蚣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身上也冒出了一点点紫色星点，往竹篓子方向迅速爬去。

　　不多时更是有不少的蜈蚣自坟土里爬出，爬进了了竹篓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