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经年往事
“安北王妃的英雄事迹你应该是听过的,但是这背后隐藏着王妃的一片孝心你应当是不知道。”齐司安抬手招呼着婢子端上刚刚炙好的鹿肉,沾了香料的肉在白瓷盘上滋滋发出诱人的声响,他举起筷子一口咬入口中,再饮一口果子酒,满足搁下空了的盘子,抬眼看向默默喝茶的潘月卿。
潘月卿仔细端详手上的翡翠琳琅花纹里的‘魏笈’二字,她确实不知道。
齐司安再借过一片鹿肉,却递到潘月卿跟前:“我也是听我家长辈说的。当初安北王妃和亲北齐是为了给自己的祖国寻求庇护,和亲就不可能再回去,所以她临走时候,给自己的母妃留下的一件翡翠琳琅。这些鎏金鱼子纹全是她用自己满月时金锁、项圈熔了以后一点点自己做出,再让西魏最好的工匠打造出来。”
“那颗白玉,”齐司安遥遥点了点翡翠琳琅背后那颗挂着流苏的白玉,目光却不自觉带上一丝伤感:“是她出生时候就带着的平安玉。原本还有一条红段子,那是出生时候王妃的娘亲给她亲手做的肚兜。只是时间太久,找不到了。这件首饰,是代表着一个女儿为国家大义,无法在母亲跟前尽孝而留下的满是遗憾的一片赤子之心。”
“公主金尊玉贵,受到万民供奉,但也不是一世无忧,在家国大义面前却是连母女天伦都顾不上。”洪公钓竿一扬,泛着浮冰的湖面跃出一尾鲈鱼。齐司安拍了拍手让婢子将鲈鱼带到厨房去。
潘月卿目光微敛,缓缓夹起鹿肉一口,鹿肉炙烤得入口即化加上果酒沁人心脾的甜,却有些荡不开心里的苦,相比起这件珠宝的名贵,恐怕是这背后的心意更加让人心碎。
“但我那一件是外祖母给我的,不可能……”潘月卿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梅妈妈!这个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奶母,她以前无比信任的人,当初藏小人书时候也没有避开梅妈妈!
思及此潘月卿低低笑了两声,她到底还是太自信了。被困在万鬼愁山里的两天里,怎么就信誓旦旦认定梅妈妈从来没有回到府里过呢?
东西早就被掉包了。
“为什么要把真品给我?”潘月卿盯着眼前的茶盏,她并不认为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免费的馅饼。
“我要你在安北王妃的宴席上力压赖长娅。”齐司安语气平淡。
赖长娅?潘月卿对上齐司安的目光,赖长娅是登州赖氏一族的嫡长女,在这个世家当道的时代,出身世家便一出生就高人一等,赖氏是陛下一直以来的首要联姻对象。
齐司安目光微凉,虽然嘴边噙着笑容,但还是叫人嗅到了不悦的气息:“怎么?被赖氏的名头吓傻了?”
潘月卿嗤一声笑了:“我惹不起赖氏,螳臂当车我没那么傻。”
“你身上不是有青州洪云书院嫡系的象征么?”齐司安自腰间也掏出一枚白玉一样的玉佩,在潘月卿跟前扬了扬。
他自小便早熟,他也知道仅凭一个潘月卿是不可能压过赖长娅的名头的,方才不过是要看看潘月卿的反应。若是潘月卿满口答应,才是真的危险。
一个分不清自己定位的女人只会拖累他。
“洪云书院!”潘月卿有些震惊对上她腰间这枚成色一般、花纹朴素的玉佩,眼神复杂对上洪公,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将皇帝的亲信洪七窍和那个天下读书人所向往的洪云书院联系起来!
“既然是洪云书院的嫡系弟子,也就不必要太惧怕赖长娅。”洪公适时悠然开口,仿佛全天下的事情,都没有逃离过他的手掌心:“小丫头,老夫应该也当得起你唤一声老师吧?”
潘月卿当下起身朝着洪公微微躬身,朝着洪公恭恭敬敬深深一揖,开口朝着洪公唤了一声“老师”。
洪公笑着应了,不经意之间朝着齐司安道:“平安,茶凉了。”
“是,夫子,弟子这就换。”齐司安起身站在洪公身后,恭敬一揖。接过婢子递上来的一盏新的热茶,动作行云流水,一反方才的随意,一手塞进潘月卿的手里:“敬茶。”
潘月卿看着齐司安脸上的恭敬全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下有些吃惊,原本她还以为洪公只是齐司安的属下,所以昨日才会这么帮助自己。如果少了这层关系,那洪公一见面就把玉佩交给自己,到底又是什么目的呢?
手上动作没有停下,默默接过齐司安手中的茶水,端在洪公身前:“老师,请喝茶。”
洪公嗯了一声接过潘月卿手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老夫在朝堂是洪七窍,在洪云书院是洪禹,你若有需要动用这个身份,记得说是洪禹的弟子。”
“是,多谢老师。”潘月卿细声应道。她其实并不认为洪公会教导她,但是她一开始也只能想要身后凝聚更多的力量罢了。
又对安北王妃的喜好还有到时候所有到场有头有面的贵宾稍微介绍之后,潘月卿和齐司安便起身与洪公告别。玉璧坊里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潘月卿并没有什么兴趣,直言时间不早要回杨霖处便达到回府。
“赖长娅性子阴冷,你若是得罪了她,可要小心。”齐司安走在前面,突然开口道。
“那要不你让别人去出头?”潘月卿对着齐司安的背影哂笑出声,作为一条冷血的毒蛇,也好意思说别人性子阴冷?
齐司安顿住脚步,潘月卿不自觉撞上他身后,抬眼看着突然停下来的齐司安,皱了皱眉越过齐司安身躯往街上看去,却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齐思程!
齐思程孤身一人正徘徊在黄吉道十七户前的小巷子里。齐司安脸上带着昆仑奴的面具,他只是驻足看了一息,便朝着相反方向要走,却看见潘月卿站在原地目光炯炯。这双他熟悉的冷漠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恨意,并在这一股恨意里又夹杂着浓烈的怨。
这个眼神齐司安很熟悉,他的母亲每一次谈起这场不幸联姻就是这样的眼神。
潘月卿双眼中控制不住的恨意,齐思程的声音如鼓槌敲击在耳膜上:“借问一下,黄吉道十七户是在这附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