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钱好办事,不出几日,一切倒是准备妥当,韩俊平和穆悠身着便服,暗中巡视了一番,均无比满意。
韩俊平笑道:“穆兄,我倒真是羡慕你了,有这么得力的手下,任何事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了。”
“没办法,他们知道我虽然有时候不见人影,但并不表示我就真的不在,我会暗中观察,他们若是做的不好,我可是会严惩的。”
韩俊平道:“行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也一直暗中给你盯着在。现在你回来了,该准备的事也办好了,你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我才是?”
穆悠鄙视地看向他:“朋友一场,帮个忙还要好处?”
韩俊平索性厚起脸皮来:“别的好处我可不敢要,怕被你抓住把柄,说我受贿。你看这一晃都快晌午了,不如请我吃个饭算了。你反正也有钱,应该不会吝啬一顿饭钱吧?”
“行,带你去吃顿好的,把你的嘴堵住了,省得你说我坏话。”穆悠说着,将手一伸:“这边请。”
两人在街头徘徊了一阵,眼看穆悠又走了回头路,韩俊平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在找什么呢?”
“明明在这儿的啊!”穆悠嘀咕道,一把抓住路过的一名汉子:“哎,胡老二没在这儿摆面摊了吗?”
那人一愣,定睛一看是县令,赶紧点头哈腰道:“哟,明府!呃,胡老二一个月前就搬走了,喏,转过前面那条街,第三个铺子,门口支了道幌子,上面有个“面”字,很好找。”
“哦,好。”穆悠朝韩俊平招招手,按那汉子指的路寻了过去。
“穆兄何意,不会是想带我去吃面吧?”韩俊平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胡家面馆。”穆悠看了眼门楣的横匾,跨进店去。
“二位里面请。”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穆悠见他眼熟,脑中搜寻一番:“汪三郎?”
“哟,明府!”汪三郎大惊,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店内也就六张桌子,十来个人,听他如此称呼,也都起身见礼。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穆悠挥挥手,挑了处空座坐下:“你怎么在这儿?汪叔还好吗?”
“承蒙明府关心,一切安好。如今地里也没什么活儿,我在这儿帮帮忙,二哥也在陈木匠那里学艺哩。”
穆悠笑笑:“那就好,我答应汪叔要替你们兄弟二人寻门亲事的,放心,快了。”
“呵呵,明府还记得啊?阿耶就是随便说说,明府公事繁忙,这些小事不敢劳明府费心,呵呵。”汪三郎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答应的事,当然要办到。胡老二呢?在这儿吗?”
“掌柜的在后厨忙着哩,我去叫。”
“不用,别说我来了,给我来碗骨汤面就好。”穆悠说着,看向被孤立在一边的韩俊平:“刺史,你想吃什么面,随便挑!”
“刺……”汪三郎又是大惊,却被穆悠打手势把话咽了下去。
“一样的。”韩俊平用袖子拂了拂板凳,也坐了下来。
“好勒,骨汤面,两碗!”
“穆兄,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的钱全是抠出来的啊?就请我吃面?”韩俊平还有些不甘心。
“真的好吃。”
“老板,结账。”一人喊道。
“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后厨的帘子也被掀开了,随之一股热气窜了出来。待得热气散开,才看到女子的容貌。
穆悠咧嘴一笑,眼光却落在了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邵娘子,恭喜啊!几个月了?怎么也没听你报喜?”
邵娘子接过那客人的铜板,也注意到了穆悠,先是一愣,旋即赶紧见礼。
“哎,你身子不便,不用客气,坐!”
“多谢明府。”
“何时搬到这儿来了?我差点寻不到你们。”
“哦,上个月初八开张的。”
“骨汤面两碗!”汪三郎端着面过来,轻声道:“刺史,明府,请慢用。”
“刺史?”邵娘子慌乱地看向韩俊平,想起身,被穆悠一把按下:“你是老板娘,你最大,坐!”
“娘子,你去后屋歇着吧,前面交给三郎就是。”胡老二也挑开门帘探出头来。
“当家的,你看谁来了?”邵娘子唤道。
“明府,呵呵,阿娘,快别洗碗了,明府来了。”胡老二无比激动,将双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来到穆悠身侧站着,一个劲儿傻笑着。
“嗯。好吃,够劲道。”穆悠吸了一口面:“怎样,我说这面不错吧?”
“嗯。”韩俊平也大口吃了起来,没功夫多言。
“哎哟,明府!”胡大娘也笑着迎了过来。
“嗯,胡大娘。你这铺子不错,你这是等着抱孙子了?”
“哦,刚四个月,还早了,呵呵。”胡大娘搂着邵娘子的肩,无比激动:“多亏了明府,给我家老二娶了这么贤惠的媳妇儿。她卖了喜鹊岭的房子,我们在这儿租了间铺子,以后刮风下雨也都不怕了。”
“嗯。”穆悠点点头,嘴里也忙得很。
汪三郎一个人应付着满店的客人,胡家三口便都陪着笑,静静地候在旁边,盯着穆悠二人将面吃了个干净。
穆悠喝尽最后一口汤,拍了拍肚子,见韩俊平也喝完了汤,便起身道:“我们吃完了,你们都忙着去吧,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哦,恭送明府,呵呵。”母子俩看了眼韩俊平,不知是何人,便只朝穆悠招呼道。
“哎,你还没付钱哩。”韩俊平见穆悠转身要走,轻声唤道。
“哦,对对对,面钱。”穆悠挠挠头,像是刚想起来。
“不不不,明府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这面钱是万万不能要啊!”三人摇头摆手,忙成一片。
“那怎么行?我身为县令,怎能吃霸王餐?算算,多少钱?”穆悠嘴上说着,手搭在布包上,却并不掏钱袋。
“真的不用了。明府大恩,老身怕是还不清了,还请明府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吧。”胡大娘说着,眼圈也湿润了。
“那这可是你们说的,那我可就真的不给啦?”
“是是是。”三人大喜。
“那……以后我们两个来吃面,都能给我们免费吗?”穆悠突然又厚颜无耻地问道。
三人一愣,旋即更是喜笑颜开:“能能能,只要明府赏光,只要我们这家面馆还在,你二位想吃多少顿一律不收一文钱!”
“好,痛快!刺史,我们走!”穆悠大声喊道,拉起一脸茫然的韩俊平起身走了。
“刺史?他就是刺史啊?”食客们也惊诧了。
“呵呵呵,老身可没骗你们吧?明府就爱吃我家的面!”
……
面馆内的嘈杂逐渐远去,韩俊平诧异地看向穆悠:“我真是服你了,连两碗面钱都要赖着?”
穆悠笑笑:“钱我有,可也得花在该花的地方啊。人情债是最难还的,我对他们有恩,给他们一个还债的机会嘛。”
“知道吗?你真不像个当官的。”
穆悠朝自己看看,又看看韩俊平:“按你这么说,当官的就要像你一样,整天在官署里坐着,搞得老百姓都不识得你的真面目?那样才显得你神秘,有官威?”
韩俊平有些羞愧:“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几天和你明察暗访,我发现我错了。好似穆县令比我更受百姓敬重!”
“明府。”
“哎。”
“明府好。”
“好好好。”
……
沿途路过的百姓都亲切地招呼,穆悠也一一回应,只有一人低头过来,眼见就要擦身而过,也未见礼。
“大牛,”穆悠一把抓住他:“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大牛回过神来,见是穆悠,脸上瞬间挤出一丝笑来,扬了扬手里的药包:“哦,明府!多谢明府惦记着,哎,赛大夫说了,阿娘岁数也大了,也病了这么多年了,这又开了几副药,看能不能撑过这个年。”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他手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拿着,看你母亲还想吃点什么,都遂了她的意吧。”
“不不不,明府,这半年来你前前后后给的医药费已经够多了。”大牛推辞道。
穆悠却烦了:“给你就拿着,啰哩啰嗦的,我还忙着哩!”
“是,多谢明府!”大牛躬身致谢,穆悠却已走远了。
“赛华佗医馆?”韩俊平见穆悠停下了脚步,也朝门上的招牌看去。
“赛大夫!”穆悠径直进了屋。
“哟,明府!”赛华佗有些意外,赶紧跑了过来。
“这位是刺史,特地来找你有点事。”穆悠指指韩俊平道。
赛华佗赶紧拱手道:“哦,在下赛华佗,拜见使君!”
使君?突然有人这么尊称自己,还真是不习惯。韩俊平笑笑:“不必多礼。”
“不知使君找赛某所为何事?”
“呃……”韩俊平迷茫地看看穆悠,眼光扫过墙上的各个牌匾,看那上面的题字,这个大夫应该最擅长的是男科。自己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找他何事?
于是韩俊平指指穆悠,故作镇静道:“具体的事还是让穆县令给你说吧。”
“是。明府请讲。”
穆悠轻蔑一笑:“哦,刺史听说,端午当日赛大夫带人保障了全城百姓的健康,甚是欣慰。
如今,你应该也听说了,洛阳那边打起来了。恐怕不日便有大量难民蜂拥而至。
难民大量聚集,长途跋涉,缺衣少食,抗病的能力自然衰弱,一旦有人染病,很可能一传十,十传百,造成大规模的疫情。
赛大夫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我等想请赛大夫在夷陵各个医馆中选出十名大夫,负责在城门口为所有将入城的百姓做个初步筛查,身体康健才可入城,若有可传染的疾患,将在城外帐篷里暂时隔离治疗。不知赛大夫意下如何?
当然了,跟上次端午龙舟赛一样,辛苦费我绝不吝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