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听到青峰压低了的焦急的声音:“红鸢,此事事关重大,刻不容缓,要立刻禀报先生……”
红鸢看着青峰焦急的样子,似乎有些为难,这时从房间里传出沙哑的声音:“青峰,进来说。”
听到吴九一的声音,青峰才放心的推开门走进房间,脸上的焦急之色,不以言表。
红鸢随后跟了进来,为吴九一更衣洗漱。
青峰进来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先生,君阁主……受伤了。”
那一句话,顿时让吴九一还未来得及带上银素面具的脸瞬间煞白起来,心也跟着猛然的收紧。
“如何受的伤?伤势如何?”吴九一急切的询问,声音略带颤抖。
“听说……是为救世子,身重两箭,一箭在致命处……”青峰看着吴九一的样子,说的仓促而小心翼翼。
吴九一本是要起身的,听到了青峰的话,重重的跌回到床上,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先生……”青峰和红鸢不约而同的担忧的唤着吴九一。
吴九一一伸手,表示让自己安静一下,顿时青峰和红鸢都不敢在言语,只是关切的看着吴九一。
吴九一尽量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这是自从二出山门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心慌和混乱,君临这个长在他心里的男人,终究是让吴九一修炼了三年的心绪重新波澜起伏,君临说过慕长安是他的命,而君临亦然是披着吴九一面具的慕长安的命一般。
吴九一眉头紧蹙,将那颗悬在了悬崖的心安定下来,闭着眼眸思考着,良久后,久到青峰和红鸢都有些站不住的时候,只听见吴九一幽幽的开口:“青峰,带着三千青云军去边境城,然后……”
吴九一仔细的吩咐着,青峰认真的听着,不时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吴九一,叮嘱红鸢几句后,轻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红鸢有些疑惑,吴九一方才交代青峰的事情似乎同君临受伤的事情没有什么联系。
红鸢刚想说话,却见吴九一已然从床上飞身上了轮椅,头发有些混乱的样子,直直的向外走去。
“先生……”红鸢跟了出去。
“备马,通知蓝挚将军,即刻出发。”吴九一沉重的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红鸢点头转身出去。
待到红鸢回来时候,看到吴九一已然穿着皮裘骑在了一批白马上,银素面具下的眼眸幽深极了。
“先生……还是乘马车吧。”红鸢试探性的说着。
吴九一淡淡的摇摇头,手中的马鞭扬起,顿时那马儿嘶吼一声,飞奔了出去。
红鸢连忙也上了马,跟着后面赶了上去。
吴九一带着七千青云军策马扬鞭,直奔运城。
后面的蓝挚看着前面那个俯身骑在马上的吴九一,不由得心生敬佩,初见时,原本还以为是一个病脚猫,却不想今日倒也是见识到了九一先生的马上风姿,丝毫不逊于自己这个马背上长大的子弟。
前几日的积雪还未散尽,天气晴朗起来,湛蓝湛蓝。
原本要五天的路程,七千人,马不停蹄三天半便快要到达了。
吴九一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从运城那里传来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直到刚刚暗卫传来君临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消息时,吴九一那颗吊在悬崖边上的心算是稍微落了地。
一直绷紧的神经也随着稍微松弛了下来,只是这一松弛不要紧,顿时感觉到周身上下如同三九天的冰碴子一样,硬生生的刺入到了皮肤里面,像是要穿破血肉一般的疼痛。
红鸢看到了吴九一银素面具下露出来的皮肤泛起了青紫色,急切的喊着:“先生……”
吴九一听着红鸢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马车咯吱咯吱的压在雪地里的声音将吴九一唤醒,他沉沉的睁开了眼眸,看到了眼眸红红的红鸢。
“先生,你吓死红鸢了……”红鸢眼泪又开始有泪。
吴九一惨白的勾起嘴角,身上盖着的厚厚的皮裘,怀里炙热的暖手炉,一点一点的热量传入到体内。
“到哪里了?”吴九一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红鸢轻轻的撩开马车窗帘,说道:“马上就到了,前面已然能看到世子他们的营帐了。”
刚说完,远远便听到有马队的声音,红鸢又轻撩起一条缝隙,望了望,明快的说道:“先生,是世子他们来接我们了。”
吴九一支撑着坐了起来,马蹄声越发的近了,不一会儿便听到马车外面慕长宁的声音:“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先回营帐休息吧。”
吴九一在马车里轻轻的说着:“去君阁主的营帐。”
外面的慕长宁顿了顿,然后恭敬的答道:“好的。”
马车向前走着,早已有人通知慕长宁北冥青云军来助阵的消息了,青云军纪律严明的就地安营扎寨。
吴九一从车窗向外望去,远远的运城屹立在那一片雪白之中,恍惚的能看到城上手背森严,城下似乎有攻城过的痕迹。
不一会儿马车稳稳的停下,红鸢搀扶着吴九一下了马车,轮椅一路进了帐房里。
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气,混合着些许的血腥味道,平江立在床畔。
吴九一双手用力一拍那轮椅的两边,身体直直的飞起,坐在了君临的床边,一双眼眸里沁满了难以言表的疼痛。
君临昏昏沉沉的,听到细微的声音,睁开眼眸,那样冰冷的眸子却在看到吴九一那一瞬间温柔起来,随后轻启有些皲裂的嘴唇,苍白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就如同每次吴九一见到君临时说的那一句,‘你来了……’那般的轻巧随意。
只是君临那话语说,一刻也不错神的紧紧的望着吴九一,似乎生怕下一秒他便消失了一般。
吴九一看到了君临那眼角处不自觉滑落的眼泪,银素面具下的眼睛涌出泪水。
君临轻轻的握住吴九一的手,说的有些云淡风轻:“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离你最远的一次。”
那话说的平常极了,但吴九一却听出了里面的苍茫和悲凉,以及……浓郁的恐惧。
一旁的平江眼窝深陷,抿着嘴唇,走到了一旁。
君临温柔的看着泪水从吴九一银素面具下流出来,延伸到脖子里。
君临的确是恐惧的,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自己死了……吴九一该如何?自己还没有帮他完成复仇,帮他去除他身上的天山寒钉,自己怎能这样的便死了,就是凭着这样的意志,硬生生的君临从阎罗殿里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红鸢回过头看着身后有些木然的慕长宁,轻声说道:“世子,先生还有话同君阁主说,我们先出去吧。”
慕长宁顿了顿,终究是同红鸢、平江一同出去了。
大帐里只剩下吴九一和脸色苍白的君临。
吴九一轻轻的将君临的衣衫解开,露出里面带着血的药布,他微凉的手颤抖的轻轻抚摸上那缠绕了药布的坚硬胸膛,心疼的问道:“如何受的伤?”
吴九一是不会相信君临那般容易就被人伤到的,况且还是身重两箭。
君临眼眸温柔的看着此时退去了面具的吴九一,平和的说着:“同长宁一同攻城时,城上射下来的箭雨,长宁没注意险些受伤,我替他挡了一箭,然后后背中了一箭。”
君临说的自然,吴九一却有些不敢相信,君临的武功极高,岂能是区区箭雨就能伤害到的……
只是再去追问君临,君临眼眸已然带着笑意,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那话倒是勾起了吴九一心中的恐惧,他不禁低垂了眉眼,嘴里沙哑的说着:“你若是有事,我怎么办?”
那话说的情真意切,深情极了。
君临看着吴九一此时褪去了所有的面具,将最本真的那个脆弱而无助的样子展现出来,禁不住心头一紧,用尽全力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也不顾胸口的贯穿伤,狠狠的吻上了吴九一的嘴唇。
霸道而温柔的说:“为了夫人你,我怎能有事!”
吴九一脸上红晕,心里暗暗想着,这个男人真是一头猛兽,受了这般重的伤依旧不能削弱他骨子里的霸气十足,却也不敢挣扎,便任由他那般强势的吻着。
……
吴九一来的第二天,便仔细的听着慕长宁将第一次攻城时的情形叙述了一番。
吴九一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这运城如同丰城一样,不能硬攻……只能智取。
吴九一让慕长宁和蓝挚都先回去,自己再想想如何攻城。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君临的帐外,便直接进了去,正巧赶上了平江为君临换药,见到吴九一一进来,很明显的手上一颤。
君临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吴九一,平江手上的一颤,显然让他一痛。
吴九一忙滚动轮椅走去,轻声对平江说着:“我来。”
而君临听后,明显的一震,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
吴九一看着君临后背上那一处伤口,这似乎就是拿出贯穿的致命伤,若是再偏离一分,便伤及心肺。
吴九一微凉的手碰触到君临的后背上,刚想要上药,却在看到那处伤口时,手忽然攥紧了拳头,眉头也猛的竖起,眼眸里霎时间凭空生出了浓郁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