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运城,我们就欣赏不到你自编自导的这样一场好戏了……”
一下子,那妇人的脸上变得怪异起来……
只是随即,那妇人便镇定自若起来,然后迷茫的说着:“大人……大人再说什么,民妇听不懂……”
吴九一挑起眉头,银素面具下抿起了嘴唇,说道:“是么,那么晚上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等待看戏吧。”
不由得那妇人握着一旁孩子的手紧了紧,那孩子一吃痛,不禁又怯生生的看了看母亲,嘟嘟嘴,有些要哭泣的样子。
吴九一温柔的看了看那孩子,轻轻的摸了摸那孩子微黄的发髻,笑了笑,转过身对红鸢使了使眼色,红鸢明了,便紧紧的盯着那对母女。
在红鸢看似关心的目光下,那女子拉着孩子有些心事重重的也跟着吴九一回到了大营里。
吴九一带着青云军驻扎在树林山谷里,不到近处几乎看不到着凹进去的山谷里有这样一大批人马。
这是一个连续大雪几天后的初晴夜晚,黑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天气干冷干冷的,从口中呼出去的呼吸似乎要凝固一般。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色里,吴九一在帐房里燃烧得正旺的炉子旁,认真的烤着什么,不时的散发出一股子肉香。
一旁立着一个小人儿,正眼巴巴儿的望着那架在架子上烤的外焦里嫩的肉,咽着口水。
那小人儿不是旁人,正是那扎着双丫鬓的小丫头,这会儿不在她母亲身边,倒像是随意欢快了许多,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吴九一笑着,露出不齐的乳牙。
不一会儿,帐外红鸢带着孩子的母亲走进来,那母亲一看到孩子便埋怨道:“丫儿你怎么跑到大人这里叨扰,快和娘亲回去。”
说着便要上前将那孩子拉走,吴九一一伸手拦住了,然后轻声笑着说道:“我看这孩子有些消瘦,便让人带她来这里,烤些野味来给她补补身体。”
吴九一说着目光投向了那正烤的火候差不多的野味,然后见那野味取下来,用油纸包着递给了那小女娃,柔和的说着:“吃吧。”
那女孩听后,便兴高采烈的啃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那妇人在看到那烤好的野味儿时,很明显的身形一阵。
那哪里是什么野味,那分明是自己同影卫首领李展沟通联系的信鸽……看来刚刚送出去的紧急消息没有成功。
这只戴盔鸽跟随她多年,她用计跟到吴九一身边后,这一路全靠这信鸽来往送信,而此时它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餐食,她不禁心里一疼,不过紧接着便恢复了常色,抿着嘴唇没有言语,只是心里却早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再次将信息送出去。
吴九一却也不说话,却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一同去看看这场好戏。”
说着红鸢便推着吴九一向外走去,两名精卫现身一左一右盯着那女子,也向外走去。
那女子眼见着营帐外面已然人流攒动,几个人来到了隐蔽处的高地,远远的便看到一大队青云军在蓝挚的带领下已然埋伏好了。
再远处望去,约莫有六七千人的衣着各异的队伍正趁着此时月亮躲在云彩里之际,如同蚂蚁一般的躬身前行着,直奔那丰城,而那丰城上却也同往日无异,依旧是稀疏的岗哨和巡查。
看着这样的场景,旁边的女子几乎想要高声大喝,向那正躬身前行的人们发出警告,只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冷绝的抵在了她的后背上,即使没有那匕首,她这样也是徒劳,那样遥远的距离,任凭多大的声音前方也听不到分毫。
吴九一则勾起嘴唇,眯着眼眸透着那寒冷的被若隐若现的月亮照射得忽明忽暗的人群,笑了。
忽然那群躬身前行的人在离丰城不远处,迅速的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寒刀,举着云梯,杀将出去。而同时,那丰城城楼上,一片灯火辉煌,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那埋伏在城下沟壕里的两千青云军也冲了出来,同那几千东陵军厮杀起来。
一声绵长的号角声,那趴在雪地里,早已按耐不住的蓝挚长剑一挥,令旗飘摇,带领着五千青云军从后面直直的杀进了那措手不及的东陵军中……
一时间喊杀声撕破了这夜里的安宁。
那六七千东陵军是顾云城孤注一掷,临时将在西水的东陵线子、影卫、以及军队拼凑起来的,本就没有章法,若是丰城真的没有防备下,可能真的被这些人得逞,只是接到了吴九一的消息后,此刻丰城内外皆警醒着,并且有外围还有青云大军,仅凭这几千东陵军想要攻进丰城,是比登天还难。
远处的吴九一看着那喊杀声和火光冲天的战场,缓慢而绵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还有多谢姑娘将在西水的东陵军全部的送给了九一……”
此时那女子的指甲已然深深的陷入了肉中,眼见着自己国家的军队如同蝼蚁般在那样强大的前后夹击中,溃不成军,伤亡惨重的场景,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却也不像那般卑微,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生硬的话:“你是如何看穿我的?”
吴九一也不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那厮杀的战场上,云淡风轻的说着:“第一,若死了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男人,你怎会连拜祭都不去,只是哭的那般汹涌,后来也没见你烧过纸钱;第二,刚刚见你们母女时,喝茶时,一个母亲会不顾自己的孩子,而只顾自己么,况且那孩子望着你的眼神怯生极了;第三你说你从浦城来,你可知浦城的方位,从浦城过来的人脚下的鞋底可不是姑娘这般崭新,所以你根本对我西水的地域不熟悉。”
“所以先生就趁着大雪,带着小女子在这丰城周围原地大转,只为等待我东陵的军队来当这无辜的螳螂?”那女子咬着嘴唇,狠狠的说着。
吴九一一听,冷笑着:“无辜?你东陵入侵我西水、杀我百姓是无辜?那个孩子的父亲不无辜么?也就是他让我最开始便知道你是假的,孩子是真的……因为他临死前恳求我救他的孩子,而不是妻女!”
吴九一凛冽的说着,眼眸锐利的望向了那女子。
那女子不由得倒退几步。
吴九一继续说着:“我猜……你遇到了这对父女,让人重伤那个父亲,用女儿要挟那个父亲,试探我是不是在队伍中,然后再将计就计的潜伏在我们的大军中,而我呢……也就将计就计陪着姑娘演了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那女子眉头深深的锁起,咬着牙齿,眯着眼眸一字一顿的说着:“九一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伶牙俐齿,还诡计多端,枉我东陵数千大好男儿便死在了你的手中!”
听了女子的话,吴九一笑的有些无奈,淡淡的说着:“果然,顾云城培养出来的线子都同他一样的……颠倒黑白……”
吴九一那话音刚落,手边迅速的抽出一旁精卫的佩剑,敏捷的落下……
“啊……”那女子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左右捂着正涌着鲜血的肩膀,惊恐的看着那洁白的雪地里自己那一条断臂,有些不敢置信的扭曲了脸庞。
“若不是你东陵所有的线子今夜都会死光,我怎会留你一条命回去向那顾云城报信……”吴九一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在那女子的头顶,如同冰刀一般。
那女子殷红的血液染红了那洁白的雪地,吴九一眉头微蹙,转过轮椅,一旁的红鸢忙递上香帕,吴九一掩住了口鼻。
“告诉顾云城,我吴九一在西水……恭候他!”吴九一像是罗刹一般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夜里煞气腾升。
说完那话,几个人簇拥着吴九一便下了那高地,独留那女子一人痛苦的尖叫着。
再看那白日化的战场,已然接近了尾声,方才还是安宁的雪地里,此时已然尸横遍野,流淌出来的血液,映红了丰城的半边城墙。
经过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厮杀,青云军将那一大队东陵军一个不剩的全部消灭,没有一个活口。
不留活口的命令是吴九一亲自下的……她记得君临说过,战争是残酷的,而这些留在西水的东陵线子、影卫、士兵……哪个人身上不背负着几条西水人的性命……
青云军簇拥着马车,前面有士兵清理着战场,从那血色的雪地里开辟出一条道路,直奔城门,而那城门已然打开,灯火通明的一群人迎了出来,等待吴九一。
吴九一坐在马车里,口鼻掩着帕子,那浓郁的血腥味还是扑进来,险些让他呕吐出来。
打了这样一个漂亮的胜仗,青峰带着人都雀跃极了,将吴九一迎进城中,回到皇宫。
没有同大家多说些什么,吴九一便疲倦的睡下了,几日来的寒凉和疲倦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明。
吴九一从那满是尸体的噩梦中惊醒,外面已然开始大亮了,他回了回神,却恍惚听见门外有细微的争执声音。
“什么事情等先生醒了再说……”是红鸢轻声的说话。
接着便听到青峰压低了的无比焦急的声音:“红鸢,此事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必须要立刻禀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