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回到住处,连衣服都没有精神换,躺在床上,身子冰凉僵硬,眉眼间结了层薄霜。
瑟缩着身子,恍惚间又吐出几口血,终于觉得身子爽利了些,才模糊睡去。
青瑶做了个绵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作为南疆唯一的圣女,原本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后来,先帝铁蹄踏破南疆,一纸黄书便灭了她满门,于是她便在沦为乞儿的时候,遇到了他。
那一饭之恩,要了她的心,也要了她的命。
她从没背叛过他。即使先帝赐婚时明确说过,要么他死,要么她亡。
她不会让他死的,他是她黑暗的生命中,遇到唯一的光。
“赵稷……”
啪!
脸上突然一痛,原来是狠狠挨了一巴掌。
青瑶睁开眼睛,立刻便对上男人怒不可遏的眼睛。
绣房里,所有人都到齐了,一个个跪伏在地,额头触到手背,大气也不敢出。
赵稷把一片绣布扔在她面前。
“朕就说,这普天之下,还有谁会绣这种花色!”
“朕已经问过太医了,他说你死前吃了续命的丹药,我就说,你这妖孽怎么可能轻易去死!”
可恶!
这女人又一次骗过了他!
看自己在月圆之夜想念她,她一定很得意吧?竟然还特意寻来与他交欢!
赵稷凤眸凌厉,一字一顿,“说!谁救的你?”
掌事姑姑闻言,头埋得更低,身子顷刻间簌簌发抖。
青瑶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带头跪在所有人前面。
“陛下,是罪妇自己厚颜要留在此处,若是要杀要剐,陛下便怪我一人罢了。”
“呵,泥菩萨过河,还想揽事?”
赵稷冷笑,觉得她面无表情的脸越发刺眼,“朕杀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不该是这样的,这女人明明在他面前乖顺得紧,不该是这样倔强的样子。
一看到她这个模样,他只想把她身上所有的尖刺都拔掉!
青瑶深吸一口气。
“陛下九五之尊,杀人自然简单,但不是现在。”
赵稷俯身,逼近她,幽暗深邃的眸子几乎将她看透。
“哦?给我个理由。”
青瑶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掐进掌心,逼自己将所有自尊抛之脑后,凑近他的耳畔,以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呵气如兰。
“因为青瑶给陛下种过情蛊,须得与青瑶交合七七四十九次,否则便会想念青瑶——一生一世。”
赵稷怒极地抬起手,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贱妇!不知廉耻!”
怪不得他这些天来,眼前整日都绕着她的影子,原是这情蛊的作用!
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青瑶被打得跌在地上,耳畔嗡嗡作响,就连眼前都是血红一片。
但她不疼,只是冷,透彻胸肺的冷。
“既然你这贱妇这么想苟活,朕便遂了你的愿!”
赵稷见她瑟瑟发抖,眸光一冷,指着浣洗纱布的池子。
“把这个女人扔下去!”
“陛下——”
天光乍暖还寒,那池子里还结着碎冰,这个时候人进去,少说要生场大病。
“扔下去!”
“是。”
没人敢忤逆怒到极点的皇帝,几人合力把青瑶扔进去,哗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初春的水,带着逼人的寒意,像是要将她的骨头冻裂。
青瑶下意识地要挣扎,却被男人下令摁住。
“不许她上来!”
赵稷残忍地逼近她,压低声音。
“你这等低贱的女人,也敢肖想朕?好,朕便让你看看,也许死了才是件幸事!”
他直起身子,抬高声音命令。
“泡她个三天三夜,再令她亲手赶制出凤袍!记得,若凤袍乱了一根线,整个绣房都得陪葬!”
宫人们连连称是,大家都自身难保,谁也顾不上同情池子里的青瑶。
夜里,宣室殿掌灯,瑶贵妃姗姗而来。
“陛下,今夜缘何不来毓秀宫批奏折了?臣妾特意做了清心明目的汤,陛下你尝尝?”
青月今日特意穿了件白纱裙,赵稷平日里最喜她这个打扮,说像儿时的她。
儿时?青月分外不屑,即使儿时的青瑶,也比不上她半个指头!
凭什么,圣女名额被她占去,就连那日小世子施粥时,明明她也在场,可他却只给青瑶赐了名字!
一想到从前,青月的怨气更甚,却笑得愈发温柔体贴,替他捶背。
“陛下,累了吧。”
赵稷捏了捏眉心,随手将一方弹劾新帝的折子扔到火盆里,顺便记下了那位大臣的名字,随口便答。
“瑶儿,朕不累。”
他这次登基,的确名不正言不顺。
但那又如何?他南征北战,功高盖主,先帝容不下他,处处想除掉他,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呵,随手从外面捡了个孤女,玩弄过后,封为公主便赐给他做正妻?他忍辱负重,对那女人温柔有加,任她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大举进京的时候,先帝却死在了她床上。
正好,一箭双雕。
看到那女人绝望的神色,实在是痛快。
赵稷陷入了回忆中,突然被有人进来的声响打断,不悦地抬起眸。
“何事?”
那太监被看得颤颤巍巍,头深深低下去。
“回陛下,绣房那边传来消息,青奴在池子里泡了一夜,刚刚小产了,大出血,性命垂危——”
性命垂危?
赵稷瞳仁一缩,撑着龙塌便要起身,却又在最后关头顿住,懒懒坐了回去。
“这等小事也要与朕通报?若是死了便罢,以席子裹了,扔到城郊乱葬岗去吧。”
他压下心口的悸动,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情蛊的效用。
唯有青月垂下眸,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青奴?那个女人,她还没死?
看来,是她还不够狠!